沈少傅這壇醋,一翻便是好幾日。
小舒認定陸問君作恩人,當真要為她當牛做馬,連侍女的活兒都搶著干。
清早,陸問君起床后,小舒端來清水給她洗臉。
水是熱的,他一大早爬起來燒水,說雖然已經入春,天氣仍然寒冷,擔心她凍著。
等陸問君洗漱更衣下樓,他已經又出去買好當地獨具特色的早餐。
問他哪里來的錢,他支支吾吾,后來才肯說,原來是昨日撿他回來,陸問君叫白蕪送給他的銀子。
他說自己用不著這么多銀子,拿著于心不安,只想用來孝敬恩人。
陸問君道“好意我心領,孝敬我就不必了。這錢你留著,若運氣好尋回你父親兄長的尸身,好好把人下葬了。”
小舒訥訥應下,從此不敢再亂花錢。
但不花錢,別的地方,功夫一點不少下。
他整日寸步不離跟著陸問君。從驛站啟程前往天河縣時,陸問君登上馬車,沈灃還未來得及動作,在她身后殷殷追隨的小舒便緊跟著上去。
他倒是懂規矩,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只跪坐在陸問君旁邊,端茶遞水地伺候。
但那挨著陸問君的位置,原本是沈少傅的。
沈灃隨后上車,淡淡看了他一眼,坐在馬車靠近門邊的位置。
小舒雖然年紀不大,兄長跟著人打工跑生活,聽說不少奇聞,回來都講給他聽。這時被他拿來在陸問君面前獻寶,既是消遣,也著實有些風土冊子上不曾記載的,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東西。
看出陸問君對章家的事頗有興趣,更是將自己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全都往外掏。
這次霸占他兄長未婚妻的章家二兒子,是個人盡皆知的好色之徒,自己家里老婆小妾一大把,還是天天出去拈花惹草,強搶民女的事情不是頭一回干了。
大兒子接管了家里的生意,派頭足得很,看著人模狗樣,其實也是個道貌岸然的畜生。十五歲就花言巧語哄騙得了他家表小姐的身子,又不肯迎娶,害得小姑娘沒臉見人,如花的年紀,投進了冰冷的湖中。
還有個從小被當成寶貝疙瘩縱壞的長孫,不學無術,游手好閑,跟著他二叔吃喝嫖賭學了個全套,隔天差五就被他爹家法伺候,照樣學不好,家傳的御賜金如意都被他偷出去當了。
總之,章家這一門就沒一個好貨色。
陸問君不時問上幾個問題,他再順著往下答,一路上只聽他嘰嘰喳喳,把章家的情況里里外外翻了個遍。
沈灃沉默寡言地坐在門邊,幽深不明的目光盯著他。
小舒大約從中覺察出對自己的不善之意,往陸問君身旁瑟縮。
“沈大人,是不是不喜歡小舒是不是小舒哪里做得不好,惹沈大人生氣了”
那怯生生又努力討好的懂事模樣,別提多么讓人心疼。
沈灃是坦蕩蕩的君子,從不做此類行徑,不代表他看不懂小舒的小伎倆。
可憐是真的可憐。
但也是真的心存攀附。
陸問君的身份雖未言明,但凡有幾分心眼,很容易猜出。
大安朝民風開放,上有剛剛冊立的太子殿下,女性地位較之前朝更受尊崇。
但很大程度上,仍然是男人的天下。
一位從京城來的貴人,身份不明,身為女人,卻頂著“欽差大臣”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