漿洗干凈襯衫衣角被一股輕小但又固執的力氣拽了拽,卻絲毫沒有動搖宗像禮司干凈清晰的字跡。
“現在正在忙,稍微等一下。”
他想至少寫完這一句話再搭理剛睡醒就開始在床上圍欄里亂爬的小豆丁啊,說起來,這張床是宗像禮司不太想被人看到的光景。
當初他租下這間靠近學校的公寓時家具都是房東已經準備好的。公寓一室一廳,面積不大。唯獨放在臥室中間的床是對于一個人而言過于寬敞的雙人尺寸。
為了不讓活動空間日益增加的愛麗絲從床上滾下去,宗像禮司還特地將床推到了靠墻的角落里,并在剩下的兩邊加裝了圍欄,看著跟個巨大號的搖籃一樣。
而為了能更好地觀察愛麗絲的動向,宗像禮司平時的工作和學習幾乎都在床邊的桌子上。
然而一歲的人類幼崽能懂什么呢。
她只知道爸爸沒有搭理自己,于是嘴巴一癟“啊嗚”
宗像禮司“”
一句完整的論證終于寫完了。
他回過頭,伸手撈起床上的小不點,放在自己的腿上。與他隔著鏡片的眼睛相對不到一秒,她就不裝哭了,“噗噗”地笑起來。
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壞毛病。
但更大概率可能是愛麗絲自己無聊時發現的。
“不準噗噗噗。”宗像禮司挑了下眉,伸手在她的嘴巴上輕輕地拍了拍。
愛麗絲二十個月了,她現在不僅會像個小噴壺一樣對著宗像禮司吐口水,還會學小金魚吐泡泡。看得宗像禮司又生氣又想笑。
他認為自己作為家長,不說多么模范,至少也不會有什么陋習能供愛麗絲學習的。
可小孩子才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她只是突然發現這么做似乎很好玩,于是就記下了。然而記下也就算了,可氣的是她還時不時地會給他展示上那么一出。
剛睡醒的幼崽當然需要喂點水給她。剛好宗像禮司也坐了有一個小時,抱著愛麗絲去客廳的飲水機接水還能順便起身活動活動。
從第一天撿到也照顧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愛麗絲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已經有十七個月。
雖然只要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妥當,并努力適應這種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鉆出突發狀況的生活,日子總的來說還算好過,可宗像禮司很清楚,自己在這十個月中在被她的存在和某些幼兒與生俱來的習慣所馴養。
比如說早上五點跟著她一起醒來。
比如說晚上十點必須關掉熄滅所有的光源抱著她哄睡。
再比如說深夜兩點給突然驚醒的她接覺。
并非是在抱怨什么。
只是他最近陷入了一種不知道為什么,陷入了一種明知沒有意義卻依然會迷茫的迷茫之中。
自己對這個什么都還不懂的小家伙有造成什么影響嗎
這就是宗像禮司近來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起因是他帶愛麗絲去社區醫院做例行檢查,翻身爬行走路,這些每個幼兒都會經歷的階段,愛麗絲都穩穩當當地在“正常的時間范圍內”渡過了,有的甚至還提前了不少。就譬如說她翻身和走路都學得特別快。
然而現在,宗像愛麗絲二十個月了。照理來說,普通小孩都已經能在一歲半以前開口說上一兩句話,可不知道為什么,除了一些咿咿呀呀的嬰語之外,愛麗絲直到現在都沒有說出過什么完整的可以理解的詞句。
給她檢查的醫生說她健健康康得像一頭小牛,沒有任何發音、聽力、精神發育的遲緩或問題,也沒有出現絲毫與孤獨癥沾邊的跡象。
于是在排除了種種病理上可能導致孩子不能說話的因素后,醫生就開始問宗像禮司平時有和孩子說話嗎
說話也是要教要學的。
家長如果不起到范本作用,又或者不給予任何外界影響,那孩子再聰明也沒辦法學會說話。
宗像禮司就著這個問題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