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成大事者身上總會伴隨著一些奇聞異事。
姚玉娘剛出生不久,司天臺就預言她命格富貴,曉事以后,她又能夠預見將來的事,她以為自己和史書中的那些大人物一樣,注定擁有不平凡的人生。
沒有人能夠抵抗得住那種蠱惑。
落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地,見識到李恒的冰冷無情后,姚玉娘對上輩子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她大受刺激,懊悔不已,忍不住想,假如她什么都不做,遠遠避開朝堂動蕩,那父親還是從前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的慈愛父親,她還是尊貴的姚家娘子,遲早能嫁入皇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但是,看著眼前李恒蒼白猙獰的面孔,姚玉娘又覺得無比的快意。
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不管怎么說,這一世謝十九早夭,年齡相近、可能被認回謝家的女兒都被姚家殺了,李恒只得到一捧殘缺的白骨,她不算輸得一敗涂地。
前世,她才是李恒的青梅竹馬,椒房殿和鳳冠本該屬于她,是謝十九搶了她的命格。
李恒忘了她,移情于謝十九,全宮上下都說帝后和好如初,父親勸她收手,安安心心做一個貴妃。
她怎么可能甘心
是她讓和好的帝后決裂,短短一年后,謝十九就死了。
李恒縱為帝王又怎樣
他跨越不了生死。
所以,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謝十九和李恒都輸了,她姚玉娘才是真正的贏家
姚玉娘冷冷地看著李恒,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怨恨和得意。
李恒一語不發,俯視著她,面沉似水,像在看一個死人。
燭火滅了,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李恒抬起手,把白森森的骨殖貼在臉上。
陰冷冰涼。
這不是他第一次得知謝十九的死訊,抓住姚玉娘后她就在審問下供出一切,派去謝家的人也送回同樣的消息,他置若罔聞,派人去安州,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骨殖送回來了,就在他手上。
要找到她的念頭就像一顆種子,與生俱來,深深扎根在心底,等他想起她,種子立刻破土而出,枝繁葉茂,和他的血肉融為一體。
他記起成親的那天,她布滿紅暈的面頰。記起發高燒時,她貼在他額頭上微涼的手指。記起受辱時,她擋在自己身前,因為焦急和恐懼而顫抖的肩膀。記起那一夜,他沉默著抱住她,她鼻尖上沁出的汗珠。
也記起她決絕轉身而去前,麻木漠然的眼神。
她不想再見他了。
他一次次夢見她,前世的記憶慢慢復蘇,一切歷歷在目,就像發生在昨天。
謝家人進宮時,他有種強烈的直覺,那個人不是她。
可是,不管他記得多么清楚,不管感覺多么強烈,他始終記不起她的臉。
他記得她的眼睫,很濃很密,記得她的笑,比春光還要明亮,記得她的唇,嬌艷柔軟獨獨想不起她的臉,不管他怎么費力去想,都只有模糊一團的混沌。
李恒閉了閉目。
就像是對他的懲罰,他記得她的點點滴滴,卻永遠無法想起她。
她還是不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