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
江畔的風和煦駘蕩,帶著花草香氣,吹在臉上,暖融融的。
謝嘉瑯扶著謝蟬,教她上馬
這一次,他們不是在亡命奔逃。
謝嘉瑯慢慢地教“團團,上馬的時候左手抓著鬃毛,右手撐在馬鞍上,左腳踩住馬鐙,用力往下踩,右腳往上抬別怕,這匹馬很溫順,我拉著韁繩。”
久遠的記憶和少年的聲音融合交匯,謝蟬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很柔軟,還有一點微微的酸楚。
她照著他教的,翻身上馬。
謝嘉瑯牽著韁繩,拉著她在江邊慢慢地走。
謝蟬笑著道“哥哥,我不怕,我可以跑一會兒。”
謝嘉瑯看她神情活潑,毫無畏懼,確實不像是害怕的樣子,把韁繩遞到她手上,握著她的手掌,教她怎么使力氣“兩只手一起握住,這邊用大拇指另一邊用這兩根手指騎馬的時候身子一定要坐直,不能歪,會滑下去別害怕,腿一定要夾穩了”
他耐心地教導,看謝蟬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松開手,讓她試著控馬,時不時提醒她挺直肩背,挽緊韁繩,雙腿別晃蕩。
謝蟬覺得自己記住了,可以立刻在江邊跑上幾圈。
謝嘉瑯按住她的手,搖頭,神情嚴厲“今天只能走一走,你才剛學,不能一個人騎。”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摔了,謝蟬沒有爭辯,慢慢走就慢慢走吧,學會了騎馬,以后策馬馳騁的機會多的是。
她心里這么想,但吹著江風,看著眼前秀美的景致,心曠神怡,腳尖情不自禁地輕踢一下馬腹,催馬走快一點。
小黑馬撒開四蹄,歡快地跑起來。
風聲吹過耳畔,她坐在馬背上,跑了一圈,回頭朝謝嘉瑯笑,絲絳高高飛揚。
謝嘉瑯雙眉微微皺著,目光落在她臉上。
謝蟬被他看得心虛,勒馬停下,“哥哥,你看我騎得很穩。”
謝嘉瑯上前,挽住韁繩,不許她再隨便催馬快跑。
謝蟬視線落在他側臉上,心里一動。
上輩子,不知道謝嘉瑯有沒有后悔教她騎馬。
冬狩出現刺客,李恒沒有當眾發怒。
都說這位年輕的皇帝被闖進營地的刺客嚇破了膽。
張鴻送謝蟬回營地時,他坐在帳篷里,平時策馬揚鞭、硬朗英武,和張鴻一起指著大晉輿圖高談闊論、心心念念要收復河山的人,一個人獨坐在榻上,神情憔悴沉郁。
有那么一刻,謝蟬感覺到李恒的沮喪。
他仿佛回到剛成婚的那一年,頹喪萎靡,失去斗志。
謝蟬走進帳篷,李恒抬起臉,狹長的鳳眸凝視著她,看著她一步步走進,伸手抱住她,臉貼在她胸前,合上眼睛,像是在聽她的心跳聲。
他一個字都沒說,抱了她一會兒,“回宮吧。”
年輕的帝王開始學著隱忍。
他抓了一批人,處置了一批人,砍了一批人的腦袋。
有過的罰,有功的賞。
謝蟬告訴李恒是謝嘉瑯救了自己,李恒和張鴻一樣驚訝。
謝嘉瑯得了賞賜,沒有遞牌子謝恩。
人人都笑他傻,他有救駕之功,完全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和后黨化敵為友,他卻對椒房殿的賞賜不屑一顧。
也有人贊他有骨氣,不愿和后黨同流。
謝蟬感激謝嘉瑯,本來想請李恒提拔他,聽了那些流言,猜想謝嘉瑯一定對后黨很厭惡,不想被世人當成是后黨一員,打消了心思。
很快到了年底,一年一度的祭天儀式,是大晉最隆重的祭祀之一。
皇帝先要齋戒沐浴,三天后率朝臣出城祭祀,祭列祖列宗,祭天地,祈求國運昌隆,來年風調雨順。祭祀完,還要去鄉間田地走一走,問一下莊稼,關心一下百姓疾苦。
剛發生了田獵遇刺的事,有大臣建議取消祭天儀式,或者派其他宗室子弟代替李恒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