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穹昏黑,籠蓋四野。
謝嘉瑯回到院子。
昏黃的燈光被窗紙篩過,霧蒙蒙的,籠在廊前。
院內靜悄悄的,沒有輕快的說話聲,沒有忙碌的身影。
他走到謝蟬住的屋子前,推門進去。
她走得匆忙,地下幾只箱籠凌亂敞開著,床邊屏風上掛了兩盞燈,一盞宮燈,一盞魚燈。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痕跡了。
仿佛她并未來過。
他沉默著,轉了一圈,除了她特意為他帶的衣物和江州糟魚、點心,她的東西一件都沒留下,干凈利落。
青陽做好飯,請謝嘉瑯去用飯。
他一個人吃飯,安安靜靜的。
謝蟬在這里的時候,其實也沒有多熱鬧,她怕打擾他讀書,腳步聲都很輕,但是她一走,院落就顯得格外的清寂。
像窗紙上破了一個洞,風吹進來,荒涼蕭瑟。
青陽拿來一封信“公子,九娘寫給你的。”
謝嘉瑯停箸,展開信紙。
信是謝蟬匆忙中寫的,字跡潦草,她說要出城去和謝六爺他們碰頭,不能多等了,囑咐他好好照顧自己,多加餐,勤添衣。
他看著信,在燈前獨坐。
仆婦提了兩包韻姜糖和琥珀蜜進來,“公子,您下午拿回來的。”
謝嘉瑯接過果子,走進書房,把果子放在書架旁的軟榻上。
謝蟬喜歡坐在這里看書。
果子是給她買的,從姜府出來,他隨文宇去南市,想到她喜歡這些,買了兩包,一手提著書,一手提著果子回來,卻得知她已經走了。
謝嘉瑯翻開一本書,拿起筆,在書寫中,讓自己飄忽不定的心思沉淀下來。
果子一直放在軟榻上,沒有打開。
兩天后青陽來收拾屋子,看果子還在那里,問道“公子,這果子放了幾天了,肯定不能吃了,要不要拿去扔了”
謝嘉瑯搖頭“就那樣放著罷。”
一如他控制不了的心緒。
謝蟬接到謝六爺的信,匆忙動身。她上元節前就準備回江州了,大件行李早就收拾好,只用整理一些文書畫冊和貼身衣物。
謝嘉瑯一直沒回來,她只能留下一封信,出城,至渡口,趕上一條南下的船只,登上船,長吁一口氣。
第二天下午,船到達謝蟬和謝六爺、范德方約定好碰頭的渡口。
謝六爺和范德方在岸邊等兩天了。
見到女兒,謝六爺松一口氣“這船明天就要走了,我正愁你趕不及,想著要不要換條船。”
謝蟬下船,要隨從把箱籠行李搬到謝六爺他們那條船上,問“阿爹,上封信你不是說過幾天才動身回江州嗎怎么突然催得那么急”
他之前還說要是有時間會改道去京師看望謝嘉瑯。
謝六爺和范德方相視一笑,拉著謝蟬上船,笑瞇瞇地道“我接到家里的信,你阿娘有身子了,我離家的時候,她月份淺,沒人知道,前些天她不舒服,請大夫瞧了才知道。”
謝蟬如釋重負,原來是喜事,謝六爺的信寫得沒頭沒尾,催促她立刻動身,她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呢
“我給長兄寫封信,告訴他這件事,免得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