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在縣衙的時間變多了,不過謝蟬還是很少見到他,她大部分時間待在三堂,盡量不去打擾他。
半個月后的一天,謝蟬去客棧見范德方,商量完正事,范德方問“我和那些行商說定了,過一陣回一趟京師,你呢”
謝蟬一時拿不定主意。
她坐馬車回縣衙,車子從側門直接進院,簾子掀開,院子里鬧哄哄的,擠滿了人。
“九娘”青陽奔過來,神情茫然,壓低聲音說,“來了幾個人,說是什么晉王府的,一來就丈量大人的屋子,說他們要為以后做家具、布置新房做準備”
“晉王府”
謝蟬快步走進正堂。
兩個太監叉著腰站在廊前指揮下屬量屋子,記在冊上。
一人拍拍長靴上的塵土,抱怨道“這地方真偏遠,怎么就我們倆攤上這個差事”
另一人道“地方雖然遠,可是這位大人是皇上親自贈玉的人物,如今又要娶宗室,來日不可限量,你把你那雙招子放亮點,別得罪了人”
謝蟬走上前,兩個太監見她是內院主事的,臉上掛起笑,道明來意他們是晉王府的人,京中宗正寺傳下指令,讓晉王府幫著操辦一樁婚事,新娘是一位宗室,雖然家貧,但卻是皇族之后,而新郎,正是新任平州城知縣。
太監笑著道,婚事是皇帝指的,晉王很榮幸,一定會幫謝嘉瑯辦得風風光光的,現在新娘家已經在準備嫁妝了,年底就能辦喜事。
府中眾人震驚不已。
謝蟬愣住了,足足呆了一盞茶的時候才想起來要隨從去拿賞錢。
謝嘉瑯今天不在縣衙,差吏出去找他,他領著屬官在盤龍山忙水渠工程,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了,兩個太監迎上去道喜,他請太監到正堂說話,臉上沒有意外之色。
謝蟬心想,他離京前,皇帝可能暗示過他。
皇帝要栽培他,看他出身寒微又脫離宗族,給他挑一個家貧的宗室做妻室,既不會掣肘他,又能幫他充門面。
謝蟬坐在廂房里,正堂的說話聲時斷時續,偶爾傳來一陣笑,灶房送上席面,太監領宴。
她提筆畫畫稿,筆尖動作滯澀,畫了半天,只畫了一截枯枝,卷起紙張,丟了筆,坐著出神。
謝嘉瑯可能要娶親了。
以前她真心盼望著這天,希望他能得償所愿,和意中人雙宿雙棲,彌補前世遺憾。
可是現在心境好像不一樣了。
他要成親,那內院的事務自然都要由他的娘子接管,他的賬目他的仆從他的所有事情都是。
她應該避嫌,遠離他的生活。
就像這半個月她努力在做的,遠遠地看著他,不去打擾他。
她準備離開。
因為突然發現,她對謝嘉瑯的感情和從前不一樣了。
見不到他會想念他,他難受時會心疼,看到他實現抱負會開心,為他驕傲。
她會幻想他一直在身邊,不論何時,她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坐在窗前,手里拿著一卷書,安靜地看著,她走過去,趴在他肩頭。
謝蟬以為她會懼怕這樣的感情,但是那個人是謝嘉瑯,她不覺得害怕。
所以,暈暈乎乎時,會傻傻地問他討不討厭知了。
還沒下定決心,沒理清紊亂的情緒,眼下,她不得不做出決定了。
這一天比謝蟬想象的要快。
一直等到太監被扶到客房去睡,謝蟬推門出來,看著謝嘉瑯。
他站在燈下,一身官袍,面容平靜。
謝蟬遲疑了下,還是鼓起勇氣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