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驟然被拉回了十九年前。
他俯身將嬰孩輕輕放在他的兄弟身邊,兩個孩子身上包裹的襁褓顏色不同,以便作出區分。
但其實還有更便捷的方法,哥哥的胎記在右,弟弟的胎記在左,一輪彎月印刻在他們肩膀的不同方向。
哥哥從小就格外安靜,只在剛出生時啼哭過一陣,此后無論是遇見不舒服的情況或者饑餓,都只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弟弟就不一樣了,他非常能哭,聒噪得從三樓都能聽到。
姜岱知道元帥有多看重這兩個孩子,他不放心將兄弟倆交給侍女,凡事親力親為地照顧著他們。
這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長大之后會是何種模樣姜岱無數次想象過,會有大小不斷的爭執吵鬧嗎還是說彼此相親相愛
就連皇帝陛下都多次前來拜訪,看望這對雙子,甚至帶著還年幼的大皇子殿下,姜岱聽到陛下和元帥正在商議婚約。
這兩個孩子之中,會有一個成為沙弗萊殿下的皇子妃。
他正在出神,余光便瞥見年僅七歲的大皇子趴在睡床邊,好奇地望著兩個完全相同的嬰孩。
“能猜到誰是哥哥嗎”他問。
大皇子搖搖頭,他思考了兩秒,伸出手指向左側的嬰兒,他的手指吸引了嬰兒的注意力,被攥進柔軟的小小掌心,驚得就要收回。
“這是弟弟。”姜岱笑著回答。
那場燃盡了整個陳家的大火之后,姜岱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看到兄弟倆同時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太久,物是人非,曾經的想象卻在此刻成為現實。
“姜叔。”坐在左側的少年聲音輕快,笑道,“本來應該是高興的事,您怎么這副表情”
立在兄弟倆之間的鏡子被頃刻打破,碎裂一地,他們并非鏡像,而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神態、語調、行為舉止,只要與之相熟,就能夠很容易地辨認出來。
姜岱抬起手,小心地用紗布滲去眼底濕意,故意道“終于能重新看清東西,有點太激動了。”
陳念面露懊惱“這樣啊,我還以為您是又見到我了,才高興成這樣呢。”
姜岱笑了出來。
姜岱看向陳詞,身處地下城的許多個日子,他竭力搜集著任何有關哥哥的消息,報道中,陳家獨子是從不在公眾場合露面的神秘皇子妃,他的全部信息,都被隱藏起來。
姜岱只能告訴自己,哥哥在白塔和皇室的共同照顧下,一定會有不錯的生活,況且他相信,幼時就展露出種種美好特質的沙弗萊殿下,會愛護自己的未婚妻。
直到某個平平無奇的日子,他發現回到家中的少年有了些微不同。
姜岱只花了一天就敲定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測,畢竟雙子雖然容貌完全相同,性格卻截然相反。
姜岱不知道兄弟倆是如何相遇且相認的,又是怎么做出互換身份的大膽決定,他內心掙扎許久,到底沒有當場戳穿。
陳念是他含辛茹苦親手養大的孩子,陳詞同樣也是他多少年來日夜牽掛的孩子。
看似文靜內向的哥哥其實是個在家待不住的人,興許是從小生活在白塔,受到眾多禁錮,他表露出對自由的強烈渴望,更是和相識的aha在辰砂各處旅行,還給發來不少旅途中的照片。
姜岱終于放下心來,確定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發展。
他低了下頭,讓眼底的濕潤慢慢消退。
沙弗萊給姜岱倒了茶,他拉過另一把椅子,坐在旁邊“您不必緊張,今天請您過來,主要是想讓您在剛恢復視力的第一時間就見到最想見的人,順便還有些問題想問問您。”
姜岱“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最近我們遇到了比較嚴肅的情況,您作為最有可能知曉事情全部經過的人,也許能幫我們解答疑惑。”
姜岱“您是說當年的失火案嗎”
沙弗萊頷首“對,但不僅僅是陳家大火,您方便告知我們更多細節嗎我和陳詞調查了許多私密卷宗,有關案件的論斷都語焉不詳,還有的卷宗更是以我們倆的權限都無法查閱。”
姜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