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給他開玩笑
陳念見沙弗萊這副全然呆滯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他勾起唇角,呼吸稍微快了一些,就感覺到胸口處傳來的疼痛。
他全都想起來了,自己和沙弗萊乘坐潛水艇,去看辰砂隱藏在海面之下的部分,卻在即將浮出水面之時,遭受了那只怪物的襲擊。
一支水箭刺穿了他的左胸。
陳念還沒來得及回憶更多細節,就感到有溫熱的水接二連三落在他臉上。
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像是下了大暴雨,不斷地滾出一滴又一滴的淚。
陳念不是第一次知道沙弗萊會哭,當初沙弗萊冷若冰山地拎著行李從臥室里走出,選擇去到外面住時,aha的眼角也紅著,有明顯哭過的痕跡,但陳念還是頭一回看到過程。
他甚至還欣賞了兩秒猛男落淚。
“你哭什么”陳念問。
沙弗萊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他抓起陳念的一只手,將臉埋進少年還使不上力氣的掌心。
陳念清晰感覺到淚水在他指間彌漫,匯聚之后,順著手腕流向胳膊。
最開始沙弗萊只是無聲地哭著,到后來從喉頭發出壓抑的嗚咽,陳念的夢中,總是伴隨著這道聲音,原來是沙弗萊一直在哭嗎
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前爆發,沙弗萊甚至都有點喘不上起來,大口換氣時噴吐的熱氣灑在陳念手臂上。
陳念使不上力氣,只能盡力地動了動手指,用指尖蹭蹭沙弗萊的臉。
徹底標記的存在,讓他能夠對aha此刻的強烈情緒感同身受,沙弗萊一直都是個挺含蓄的人,不會說太多漂亮話,用花言巧語哄他開心,和陳念之前認識的眾多aha截然不同。
陳念知道他很愛自己,愿意為自己付出數不清的時間和精力。
但此刻,他正前所未有地鮮明感知著,這種愛究竟有多濃郁,多熾熱。
“別哭了”陳念輕聲道,“我傷的應該不是很重吧畢竟心臟在另一邊。”
沙弗萊勉強停住,低低地嗯了一聲,喉嚨哽得發痛。
病床上的陳念完全不知道在他昏迷的一天一夜里,aha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沙弗萊頭一次知曉,原來人可以痛苦成這樣。
他眼前無時無刻不再浮現那時的畫面,海水瘋狂灌入潛艇,在流過陳念身邊時被迅速染上鮮紅,刺耳的警報聲中,他們浮出海面,陽光下的一切都在破碎。
他眼睜睜地看著陳念的身體癱軟下去,只能竭力將少年抱住,用手捂住他胸口的洞,卻根本無法阻擋鮮血涌出。
鮮紅刺痛著他的雙眼、神經和大腦,他拼命帶著陳念游上岸,哀求著跪在軍醫腳邊,被手忙腳亂地扶起來。
然后是搶救室外無休止的等待,那支水箭擊穿透的不只是陳念,還有他的整個靈魂。
他枯坐在長椅上,把臉埋進掌心里,流了數不清的淚,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悔恨著為什么要帶陳念來環海平臺,恨不得將自己掐死。
直到醫生走出,告訴他皇子妃已經脫離生命危險,語調中滿是慶幸
那支原本應該正中心臟的水箭,準確無誤地從陳念所有重要血管之間穿過,只是刺穿了肺部。
因為陳念是個鏡面人。
他所有的臟器,都長在和正常人完全相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