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離恨一襲紅衣錦袍,沖淡了他身上不易接近的疏離之感。兩人沿街走過去,走進這條街唯一一家開著的裁縫鋪。
裁縫鋪子里坐著一個有些上年紀的裁縫娘子,她低頭嗑著瓜子,看見仿佛有人影時才隨意抬頭,剛一抬頭,忽然就挪不開眼了,沖著賀離恨咽了咽唾沫。
賀離恨差一點按住腰間的刀,然而他的手卻被梅問情適時牽住。
像是一頭暴怒的豹被安撫下來。
“這位娘子,”梅問情摟住他的腰,頗有宣示主權之意,“我想給夫郎做一身衣裳,冬裝,尺碼是”
她詳細地報了尺碼,每一個都是親手量的,細致無比,讓那裁縫頗為遺憾失去了占便宜的機會。
兩人選定了料子,裁縫道“一兩銀,不二價。”
好昂貴的價格。
梅問情雖然揣著不少金銀,但卻很知曉民間的物價,這價格恐怕也是因為域外稀缺才炒上來的。
她裝作在夫郎面前維護面子,才不得不購買的樣子,跟裁縫娘子談妥了式樣、取貨時間,順理成章離開,但兩人出了裁縫鋪才一會兒工夫,就感覺這路越走越窄。
路窄難行,四周的風景還幾乎不變,走著走著,面前竟然成了一堵墻。
只有初冬飄雪記未變,雪花落在賀離恨烏黑的發上,沾濕了發絲和鏤空蓮花冠。梅問情從右側吹了吹他眼睫上未融的雪花,語調低柔“鬼打墻,過不去了。”
賀離恨在她氣息氤氳、淡香繚繞之下,原本鎮定的心中都亂起來了。他一邊責怪梅問情又勾引他,總是不分時機地胡亂散發魅力,一邊又罵自己心神不靜,受不了她半點舉止誘惑。
沒出息,說好的心腸冷硬不為外物所動,全都喂了狗了。
“許是幻覺。”賀離恨慢慢道。
梅問情并未發覺賀離恨的心亂如麻,仍舊語調溫和地道“它覺得自己在收網撈魚呢幻術都只能迷惑那些心志不堅之輩,我的賀郎既然是修行之人,自然不會吃這一套,定能殺它個措手不及。”
賀離恨看了她一眼,心道,有你之前定當如此,有你之后
梅問情這么一通吹捧夸贊下來,他就是想拒絕也說不出口,只得硬著頭皮道“自然是這樣。”
梅問情對賀離恨極有信心,就如同賀離恨所說,尋常邪祟不過他一合之敵,像她這種文弱不能動武的可憐書生,自然要乖乖站在夫郎身后,享受保護了。
她這邊剛打好算盤,結果兩人剛推出胡同,走進另一條路,眼前的場景翻天覆地,瞬息間變了面貌,而身邊的賀郎居然也一息消失。
這幻術是分開施展的
梅問情一直很好說話的溫柔臉色頓時一變,肉眼可見地垮了下來,她看著面前仙氣流蕩不散、霞光萬丈,靈氣濃郁到令人身心舒暢的四周,又望向不遠處在云霄之中,不時飛過的大鯤和靈魚,再看了一眼座下零零散散跪坐云中、俯首帖耳、面露恭敬之態的諸多弟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些弟子見她投來目光,更加謹慎恭敬,恨不得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印刻在耳朵里,最好是全都洗進腦子里才好。對他們來說,這樣聽道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但對于梅問情來說,這是講不完的道,解答不完的問題,從來只會感激涕零畢恭畢敬的學生弟子,還有這上萬年一成不變的風景,讓人做夢都不想夢到這里,這個無趣的陰陽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