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沒用力。”他道。
梅問情還沒哄好他,那頭讓胡掌柜喂進湯藥的月郎終于有了動靜。
月郎伏榻咳嗽,渾身發抖,讓胡掌柜加了床被子也止不住。他臉色蒼白,睜開眼時見到三人,神情先是畏懼,而后卻又釋然般垂下頭。
他不說話,胡掌柜可忍不住,這狐貍娘子猛地一拍床邊,質問道“我待你也算不薄,就算我們不是真正夫妻,你也不必替那個什么蛛母來害我吧難道她是你妻主,她讓你出來賣你也干,你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這不真就是鬼迷心竅了。
胡掌柜一時情急,口無遮攔。梅問情先前還讓賀離恨隨便聽,這時候想著哄他,裝模作樣地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批評道“太粗魯了。”
賀離恨淡淡地道“還是你高雅,夠風流。”
梅問情竟然落了下風,一時沒想出來話來回復他,只得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他的長發玩弄,看向垂首不語的月郎。
胡掌柜將他倆的事從頭說到尾,不吐不快。罵得痛快了一回頭,月郎伸手抹了一下淚,低低地道“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你不也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嫖客。”
“我無情無義要不是我,你早就在這兒被別的女人生吞了”
“那個鬼東西才不是我的妻主,可是可她能把我妻主的魂魄放出來跟我相聚,我要是不聽她的,就再也見不到妻主了。”月郎越說聲音越低,他渾身沒有力氣,靠在床榻內側的墻上,手指揪著被子一角,“你要是真想報仇,那你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是賤命一條。”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胡掌柜憤怒道,她氣得胸口起伏,“就因為這個,你就對怨魂蛛母百依百順跟了這么多女人,就是你妻主真的活過來,也不知道她看見自己的夫郎這樣,心中是什么滋味”
這句話宛如一把刀插入心槽,痛楚難當。月郎抬起頭,唇上有月牙形的齒痕,他道“那我能怎么樣就連對我最憐惜的掌柜你,不也是隨手就能將我送到別的娘子的床上么”
梅問情本來還饒有興致的旁聽,這話一出,她連手里玩著的發絲都被人家抽回去了,她愣了一下,心中納悶,這火它怎么還能燒到我身上
新嫁郎“死”后,外面的雨聲小了很多,周遭仿佛一切恢復如常。那些候在廟外的喜事隊伍也煙消云散,好似方才種種都是人的幻覺。
但被啃掉血肉的慘狀仍在眼前,沒有人會覺得這只是一種幻覺。這邊的運貨隊都處理好傷口后,周老大鼓起勇氣上前,主動跟梅問情攀談。
“還得多謝娘子您,周敏走了一輩子夜路,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大恩不言謝。”她掏出一個信物交給梅問情,“日后要是有用得上周敏的,可以在各大主城的周家當鋪聯系我,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那信物是一塊半圓的玉,在篝火底下映出一個“周”字。
梅問情把玩了一會兒,似是不太重視,轉手就塞給賀離恨了,興致缺缺地道“要答謝我,不如獻給我幾個白嫩水靈的童男童女作祭”
她話還沒說完,周敏的臉色就變了又變,頻頻低頭看她是否有影子。旁邊的賀郎用手肘戳了戳她,截斷她的話“別跟外人開這種玩笑。”
梅問情笑了一聲,果然住口不提,任由賀郎把自己擋在身后。
“見笑了。”賀離恨對周敏道,“她就是這個脾氣。”
周敏見是這位小郎君出面,眼前閃過他與那鬼物纏斗廝殺的畫面,也有些發怵,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邊想邊道“世外高人,性情古怪也是常事郎君這等身手,五湖四海中應該有名才是啊,不知郎君高姓大名”
“在下姓賀,”他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妻家姓梅,名問情,申州人士。”
“原來是申州的俠侶。”周敏很會說話,夸了好一陣子,又問,“我看兩位都有不凡的本事,是否此行也是前往許州,前往那什么天人大會”
天人大會賀離恨不動聲色地琢磨片刻,應諾下來“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