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的體溫。
體溫,心跳,呼吸。
另一個人的賀離恨的。
梅問情怔了一下,她那張素來玩笑多過真誠的臉龐上,竟然也被這么突然的一遭弄得凝滯了幾分,神情中有一絲僵硬。
賀離恨的身體,他緊緊地抱了過來。
一個男人漂亮好看的男人,衣衫單薄地抱著另一個女人他的呼吸好亂,滾燙又急促,好像不知所措地要哭了似的,氣息熱得如火爐上升起的霧。
賀離恨一身的傷,都只好了皮肉。那些傷口跟梅問情脖頸、手腕處的金紋碰在一起,裂開似的疼。但他沒有清醒,只是眼睛里痛得含淚,又不松手。
梅問情望著他的這幅情態,輕輕吸了口氣,道“難道你是拿住了我,才總裝得這么惹人垂憐”
賀離恨蹭著她,剝落了利爪、放下了堅硬的軀殼,好似要將鮮美的蚌肉水淋淋地送到她眼皮子底下。他勾著她的手指,讓女人修長纖細的指搭在心口上,胸膛下是砰砰的心跳。
他那么熱,但又那么冷。被魔蛇毒性催發出來的內傷,讓他外強中干的身體更加虛弱。梅問情看到他的手在抖。
這具鮮活的身軀也乍冷乍熱的。男人的面貌俊美,臉頰泛紅,嘴唇卻干燥蒼白。
梅問情摩挲著他蒼白的唇瓣,低語“你看看你,還哪里有冷硬有主見的影子,你這個不檢點的男人。”
不檢點的男人被內傷占領了上風,他埋在梅問情的懷中,環著她的脖頸低頭咳嗽,盡管他的手臂傷口都被金紋灼出瘀血,卻還死死地攥著。
梅問情另一手攬過他的腰,掌心凝聚出一縷輕如煙的靈氣,從對方脊背處滲透進去。她閉著眼,懶洋洋地享受著美人在懷,輕輕地道“恰好我是個不正經的女人,要換個老古板來,要么一劍斬了你,要么就”
她沒說下去,靈力滲進他的軀體,熱意與靈氣纏繞為一體。賀離恨無意識地舔了舔干燥開裂的唇,舔到她纖瘦的指尖。他被靈氣中和了蛇毒之后,昏昏地睡去了。
梅問情垂著眼眸看他,心想,這條舌頭很好,若你死了做成傀儡,這舌頭拿來伺候我,應該很好用才是。
然而等那柄刀追過來,幾乎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月郎也顧不得“柔弱”了,連滾帶爬地下了樓梯。
大堂里的人不如白天多,還有三三兩兩喝酒的娘子們。這里頭大多數的女郎都是這間客棧的熟客,知道月郎的來歷,知道掌柜娘子會救他,用不著她們費心,看熱鬧似的望過去。
賀離恨剛進客棧時,在眾人眼前因為俊美留下了好大的印象。他劍眉如墨,眸間依稀含怒,生動得令人心醉。
“這郎君發怒也這么好看。”
“嘖,你沒瞧見他妻主,長得那叫一個清艷絕倫,為這樣的女子吃醋善妒,也在情理之中啊。”
“得了吧,他妻主我今天看著了,文文弱弱,你看,連跟月郎親近一下都被管著”
眾人議論紛紛之際,月郎已經被這個兇悍男人險些一刀殺了,他一邊慌不擇路地逃,一邊喊道“胡娘,求求胡娘救我,我沒有勾引他的妻主啊”
可惜胡掌柜并不在房內,而是被梅問情留住了,因此月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賀離恨抓住后衣領按在一個空桌子上。
他啪地一聲抽刀,刀鋒凜凜,神色冷峻地道“好啊,一個沒人要的,也蠱惑到我家頭上了。我還在那兒坐著喘氣,你當我死了不成”
月郎哭道“是、是梅娘子讓我過去的,我一沒解衣裳,二沒碰她一個手指頭,郎君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旁邊有人看不過眼,勸道“這位郎君,女人見色起意拈花惹草的,那不是常事么,忍一忍就過去了,別弄得這么難看。”
賀離恨扭頭盯住她,冷冷道“關你什么事閉嘴,你管他,我也一刀砍了你。”
旁觀的人悻悻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