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雙手平放在膝上,神色淡淡地問“很像那陣久久在你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音樂,對嗎”
“你怎么知道”休斯頓扭頭看他。
他腦子里的確時不時就會響起一陣旋律,有人說這是“耳蟲效應”那些人們聽過一兩次的音樂有時會爬進腦海里在深處刻下烙印。但大多都是些節奏輕快、內容簡單的歌曲。
休斯頓所聽到的卻深沉又復雜。
服務生將紅酒傾倒進高腳杯中,漢尼拔沒有立刻解答他的疑惑,仍然看著舞臺,那片交織著音樂的空間,仿佛一個與世隔絕的真空世界。
音樂的水波和酒液一般蕩開漣漪,漢尼拔跟著節奏用手指敲了敲膝蓋,說“這是帕格尼尼,他的歌被譽為魔鬼的吟詠調,人們曾說帕格尼尼將靈魂賣給魔鬼,才得以聽見這樣的旋律。”
“你曾經殺死的那些任務對象,他們中的大多數也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但你和他們不同。那些人聽到痛苦就希望所有人都能聽見,他們想要整個世界都聽見他們所聽見的,變成他們所想變成的。但是你,像你這樣的人,你只希望音樂停下來,然后讓自己的世界重歸平靜。”
漢尼拔端起酒杯,他鑲嵌著紅寶石的袖口微微挽起,手腕到指尖的地方骨節分明,線條利落,手背冷青色的筋脈微微凸起,帶著一股凌厲的力量感。
那是一貫用刀的手。
休斯頓斂下眼睫,聽見對方吞咽的聲音,以及一句低沉的話“遺憾的是,你們都不會成功。因為苦難和痛苦會一直存在,但又無法讓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那又如何呢那陣旋律只是幻聽,”休斯頓也喝了口酒,“大多數時候,它并不會影響我。”
漢尼拔的嘴角勾起一個細微的笑容,他扭頭去看休斯頓,在吊燈的照射下,他的眼眸仿佛燃著猩紅色的火焰。
“但我想,有時候當你聽見音樂還會看到某些畫面。”他猜測道。
“如果你說的是幻覺的話。”休斯頓的聲音緊繃又沙啞。
低沉的笑聲從漢尼拔的喉嚨里流出,宛如靜靜的流水,從舞臺傳出的低音旋律卻像海浪一般暗流涌動。
“那不是幻覺,”他笑著說,“那是閃回。”
他的聲音不大,但又無法忽視,那雙眼睛像大海一樣深邃,眼底漂浮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光。吊燈投下的光在他臉上反反復復跳躍,將他的表情分割為無數或明或暗的碎片。
休斯頓詫異地看著漢尼拔,捏著杯子的雙手不自覺放松力度,他深深呼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對方是正確的。
“閃回”是tsd中的一種侵入性癥狀,發生沒有特定時間和地點。經歷創傷的人會在腦海里不受控制地不斷重復創傷時刻,然后被反復傷害。
在噩夢中和失神的時候,休斯頓的腦海里就會浮現閃回的畫面甚至是再次經歷。
他又灌了一口酒,這一杯不過是低度數的紅酒,但休斯頓仍然感到了一絲對酒精的迫切需要。
舔舔嘴唇,他欲言又止。
漢尼拔趕在他說話前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一切都很好,但tsd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就像我所說的,苦難永無止境。”
一抹深色的陰影慢慢地在黑暗中游走,他上身前傾,兩個手肘撐著膝蓋,望進休斯頓的雙眼說“失眠是對tsd的一種典型的抵觸行為,這就是你為什么在半夜經常睡不著的原因。但另一方面,潛意識又借助閃回讓你反復經歷苦難,使你想入睡卻不能,睡著后又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