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軒年紀大了,身體不同以前,天氣濕冷時關節會隱隱的犯疼,他有點愁地走到窗邊觀察天氣狀況。
這一觀察,倒讓他觀察到一個小黑點正從不遠處往鄔里山莊的方向移動。
易軒定睛一看,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兒子嗎
他心下一喜,扭頭對謝素素說“易霖回來了”
謝素素聞言走到窗邊,“好像真是他,不過他走路的姿態怎么有點不太對”
小黑點越來越近,易霖的身形越發清晰,謝素素發現他的肢體僵硬得不太自然,仿佛是被遙控器操縱著的機器人。
“肯定是被凍傻了,這個笨蛋,連圍巾都沒戴呢,我下去接他。”易軒拿起掛在衣帽架上的厚圍巾,打算給自家兒子送過去。
他匆匆下了樓,謝素素緊隨其后。
地面上的雪已經厚實得沒過小腿的一半,易軒喘著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易霖的方向移動,“阿霖你總算曉得回來了啊,你說說當時發什么脾氣嘛,把自己凍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快回去弄點食物暖暖身體,哎喲。”
易霖被凍得面色鐵青,他一言不發,機械地朝易軒的方向移動,走到他面前時停下不動。
易軒總算發現了自家的兒子不太對勁。易霖的臉上面無表情,眼神像死人一樣沒有焦點。
“易霖”易軒遲疑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易霖一動不動,不說話。
“做什么呢,別嚇人啊,快和我回去。”易軒打算去拽易霖的手,卻被對方先發制人。
易霖的手冷得像塊寒冰,他拉住易軒的手,放了個硬邦邦的東西在易軒的手上,“這個給你爸爸。”
易軒臉色一變,前面的話都還正常,但到了最后的稱謂時,易霖男性化的聲線卻變成了女人。
怯懦的柔弱的女人發出的聲音。
易軒記得很清楚,這是秦心的音色。
然而還不算完,他牽線木偶般咔咔地低下頭,待看清自己的手心被易霖放了什么東西時,終于忍不住脊背發毛,毛孔炸開,扯著嗓子尖叫出聲。
他的手掌上,躺著半截凍硬了的舌頭。
*
被關在地下室后,秦心經常崩潰,只是這種消極的狀態有時持續的時間較長,有時持續的時間較短。
很不幸,今晚的情況屬于前者。
她以前不明白為何有人說出色的藝術家總是患有或輕或重的精神病,現在倒是明白了。
人在處于極端差勁的精神狀態下,創作出的作品總會擁有震懾人心的魔力。
陸之林剛和她分享自己成為當地畫家協會會長的好消息,并且“不經意”提及某幅畫拍賣出去的天價數額。這無疑加重了秦心的負面情緒,她感覺自己耳鳴的現象比平時更加嚴重。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這暗色的天花板恍若添加了“梵高版”特效,扭曲螺旋成抽象的線條一圈疊加著一圈,開始旋轉的速度還算緩慢,可慢慢的,速度變快起來。
像坐在卷入龍卷風的飛機中,秦心頭暈得想吐。
她的床邊有個小鈴,摁響后在樓上做家務的章曉琴就會來優先照顧她。但秦心現在更想一個人呆著,她晃晃悠悠地坐起身,像個發著高燒神志不清的人。
給自己倒水的時候手里的杯子不停晃動,像是犯了癲癇。
她用右手去捏住自己晃蕩的左手,想叫它不要顫抖得這么厲害,可是不管用。
本來杯子里就沒幾滴水,這么一晃潑出的比留在杯子里的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