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么多,終于要說到先前答應你的事。
我思索了很久,斟酌了很久,一直在想要怎樣把這則消息告訴你。畢竟是生與死的大事,只通過薄薄的一張紙來承載太過隨意。
但除了以這樣的方式,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很抱歉,用抱歉這個詞都不妥當。我借助時間的優勢看到了你的未來,你在十八年后”
周瑛停下了筆,她不太想提到“死”的字眼,磋磨了好久后繼續寫
“你在十八年后并不存在。我查了時間,發現你不存在的時間是你那邊的明年,不存在的原因是難產。我對此很是懷疑,畢竟你和我說過了陸之林的性向,他卑鄙地奪取了你的成果,獲得榮譽和利益,照理來說已經得償所愿,不再有理由去強迫你。或許這是上天給予你改變原本命運的契機
跨時空的我們本不該相遇,但現在卻通過一個信箱取得了聯系,這就是命運改變的開始也說不定。
我會繼續給你寫信,一直陪著你,你不是獨自一個人。如果還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請不要客氣地提出,我會盡我所能。”
這封信寫得漫長又煎熬,周瑛想盡量用平淡的口吻來傳達死訊,所以一直在注意用詞,文字稍有往消極意味上倒的傾向就立馬修改。
另一頭的秦心在時隔三天后終于收到了周瑛的來信。
她展開信,信里包著一枚皺巴巴的黑色不明物體。秦心把這東西放到桌子上,等讀完信后才明白這是周瑛想讓她看的桃花。
信中所描述的粉色漂亮的桃花現已開敗,像在冥冥中暗示秦心的生命也會像這朵花最終迎來枯萎。
她捧著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并不感到害怕,竟然異常的平靜,隨后拿起皺巴巴的花朵,放到手心,湊到眼前端詳。
這是十多歲的女孩能想出的安慰她的最好辦法,是秦心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真心。
這竟比知曉自己的死期還要更讓人動容,秦心無聲地哭了。
等眼淚干的差不多,她提筆給周瑛回信
“周瑛你好,我收到了你的桃花,它如你信中所說,是粉紅色的,很漂亮。我把它夾在書頁里做成標本,希望在很多年后能見證我們的相識。
我看得出你的來信里很小心地斟酌著用詞,擔心傷害到我。實際上,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堅強,已經能坦然地接受死亡,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見到你,向你道謝,感謝你一直和我通信。”
周瑛的來信就是地下室里一簇明亮的火焰,給秦心帶來人情味的溫暖,帶來每日的期盼。
“至于你查到的那個死因,大概率是陸之林殺死我后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能找了這樣蹩腳卻最不容易讓人起疑的借口。
我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思來想去,能夠跨越時空的東西只能是筆下的畫。
所以,我想送一幅畫給你。”
決定要畫一幅畫送給周瑛后,秦心沒有急著把這封信放入信箱,而是先把信折好揣在睡衣的兜里。接著支起畫板,摁響小鈴讓章曉琴送來新的顏料。
畫紙鋪上后,要畫的東西已經在腦海里有了輪廓。
一個綠色的信箱,必須是厚重的深綠色,生機勃勃的純正的綠色。
秦心在潔白的畫紙前閉上眼,讓信箱的形狀在腦海里成形。
信箱的肚子要敞開,里面要躺著一封信嗎
不不不,那太過老套。
她隨即想起周瑛給她寄來的桃花,花。
對,信箱里面要堆滿鮮花,很多很多的,嘟嚕嚕的冒出來的鮮花,一串接一串,推攘著,吵鬧著,擁擠的鮮花。
除了鮮花也要有綠葉,有力量感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