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燥,蟬鳴鳥啼。
屋子外面的吵鬧沒有一刻停歇,不時能聽到劉三娘和其他婦人們的破口大罵。
夏昭衣坐在屋內干燥的角落,窗戶又被她推開幾扇,利于通風,徐來的清風也給她燥熱高溫的身體帶來許多暢快涼意。
院子里炊煙裊裊,忙碌的婦人們疾走不絕,碗筷鍋盆叮當亂響,偌大的后院像一根緊繃的弦。
“姐,”小梧終于忍不住了,回頭看向最偏僻角落里的那座小木屋,“那個人好像真的快要死了,今天我去找她的時候,她怪里怪氣的。”
“別管這些。”坐在她旁邊的小容將她拉回來,繼續刷手里的碗筷,不高興道,“上次那個管閑事的你忘了嗎,聽說被野狼啃得骨頭都沒剩幾根了。”
“啊,”小梧嚇得睜大眼睛,“你聽誰說的,還有人去看啊”
“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余媽再喊你去你也不要去了。”小容把碗筷放下,起身去到一旁的井邊,將水桶往井里扔去,扶著轆轤說道,“來,給我搭把手,我快沒手勁了。”
“沒手勁還留著你干什么用今天晚飯你不用吃了”梁氏隨口罵道,捧著剛收來的干凈衣筐路過,腳步匆匆。
小梧怒瞪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到井邊幫忙,惱怒道“沒出息的臭婆娘,也就在我們小孩面前耀武揚威了。”
一個小女孩吃力的抱著同樣裝滿干凈衣裳的竹筐,小跑著追在梁氏后面,聽到這句話朝小梧看去。
小梧怯怯閉了嘴,但認出這個小女孩是那個膽小怕事的錢千千后,隨即又瞪大眼睛,眼眸里面置滿警告。
錢千千趕緊收回目光,抱緊了竹筐,往前追去。
天色越來越暗,后院的食物香氣濃郁飄散了出來。
大約戌時三刻,一個身形佝僂的男人從橋那邊跑來大喊“回來了回來了,八爺他們回來了”
“快,快”一個聲音尖銳的婦人喊道,“都快去準備”
“酒呢,先上酒”劉三娘也扯著嗓門開始大喊。
小梧和小容,以及其余六七個女童聽聞忙放下手頭上的活,起身朝酒窖跑去,誰都不敢慢上半拍。
劉三娘站在院中監看她們,等她們走近后,她轉頭看向西北角落里的小木屋,撩起袖子叫罵道“那短命的不知道死了沒,這邊忙成那樣,她倒躲在里面安逸的很,等下讓魯大哥直接宰了喂豬吧”
所有的女童聽了都面色泛白,穩穩的抱著手里面的酒壇子,唯恐掉地上碎掉。
“都知道怕了吧,知道了就給我好好干活把酒送完之后去燒水,那些個爺都要洗澡的”
劉三娘很滿意她們的反應,訓完之后轉身去廚房拿碗給自己盛粥了。
錢千千不在送酒的女童行列里,她正坐在長板凳上,和旁邊的仆婦們一起搓粉圓。
看著那些女童們抱著酒壇往前院送去,錢千千說不出的羨慕,然后回頭,朝另外一邊的那間小木屋看去。
“看什么呢。”余媽看她心神不寧,低聲道,“別分神了,做利索點。”
“哦。”錢千千點頭,但是不受控制的,又朝那小木屋看了過去。
“千千。”余媽叫道。
錢千千抿唇,不敢再抬頭了,搓粉圓的速度也漸漸緩了下來。
那些女童們送完酒是小跑回來的,回來又去酒窖,重新抱了酒壇后,再度匆匆往前院送去。
錢千千又抬頭看向她們。
余媽立時在她手背上輕拍了下“快搓。”
錢千千訥訥的收回目光“嗯。”
但就在這時,幾聲酒壇碎裂的聲音響起,那些女童們尖叫著往這邊跑了回來。
仆婦們驚的站起,紛紛回頭望去。
一個一身灰色布衣的女人不知從哪冒出,身材纖細,垂臀的長發蓬亂,正追著幾個抱酒壇的女童在跑。
小梧緊緊護著手里的酒壇,不敢摔碎,被那個女人一把抓住“給我”
女人奪走小梧的酒壇,將她狠狠推開,看向那群聞聲趕來的仆婦們。
“小梧”小容忙跑去扶妹妹。
小梧有些懵了,抬著頭愣愣的看著這個女人。
“看什么,”女人揚起一腳踢她們,罵道,“你看什么,你們能好到哪里去”
女人左右望了圈,跑去一旁的木架上拔下火把,朝人群沖去,亂舞亂揮“滾,都給我滾要么跟我一起死”
女童們尖叫著躲遠,好幾人被嚇哭了。
女人打開酒蓋,將酒壇里的酒灑向人群,作勢要將火把也扔過去。
那些仆婦們也驚慌逃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