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一桶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了下來。
縮在角落里的女童一個激靈,顫著身子從混沌如荒古般悠長的黑暗里掙扎醒來。
“起來”
水桶也砸了下來,丟在了女童的小身板上。
劉三娘雙手叉腰,氣惱的看著女童“好吃懶做,院子里的活不干了嗎不干你說一聲,我現在就送你去死”
女童抬起頭,眼神有些恍惚,水霧中漸漸聚焦,落在了身前的女人身上。
“聽不到嗎,”劉三娘蹲下身子,扯過女童,抬手就是一記耳光,“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我告訴你,過幾天又會來一批流民,你不做事,直接去死了算了”
女童被打得耳光嗡鳴,本就迷糊的眼睛越發混沌。
劉三娘看她的臉蛋紅潤異常,皺了下眉,抬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滾燙滾燙的。
“病怏怏的”劉三娘唾了口,松開她,“我看你還能活多久,沒生個好命,倒生了個嬌滴滴的身子,等死吧你。”
劉三娘起身退開幾步,離開前又回頭道“明早去刷馬桶,我可不慣著你是不是生病,刷不好你自己看著辦。”
女童抬頭看著她,模糊視線里,女人又怒罵了幾句,轉身離開了。
“吱呀”一聲,木門合上,屋內又恢復安靜。
女童呆呼呼的眨了下眼睛,靠在后面的木板上又沉沉昏睡了過去。
過去良久,合上的木門又被推開,一個小身影張望了下,從外面溜了進來。
“阿梨”小梧伸手推了推女童。
誰是阿梨
夏昭衣睜開眼睛,一個身著布衣的小女孩正看著她,神情有些急躁。
“我在喊你呢。”小梧不悅道,將手里的兩個小瓷瓶塞到她手里,“喏,這是余媽讓我給你的。”
瓷瓶觸手冰涼,很是舒愜。
夏昭衣不由握緊它們。
“剛才我洗了野菜送去廚房,聽到劉三娘說你病了,還說要把你交給魯貪狼處置,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小梧又道。
夏昭衣還很頭暈,完全不及思量眼下情況,所以沒做回答。
她轉了頭,朝四周看去。
“喂你應一聲啊。”小梧叫道。
身處是一個破舊木房,空蕩蕩的,地上泥土坑洼不齊。
夏昭衣伸指在地上挖出些泥土,在手心里面輕輕摩挲著,是棕壤。
空氣中除了潮濕酸氣,還有隱隱的腥味,墻上很多地方甚至有大面積的黯淡褐色,是新舊不一的血漬。
刑房
不像,屋外陽光正好,沒有哪家刑房這么客氣,給開上好幾個明晃晃的大窗戶。
也不像是什么大戶人家,沒人敢這么光明正大的殘暴殺戮。
想起之前那個婦人三句不離死字,戾氣頗重,還有她口中提及過流民,恐怕這里是荒郊野嶺的黑店,或草菅人命的匪寇山寨了吧。
“喂”
小梧又叫道,拔高了些音量。
夏昭衣收回目光朝她看去,眼前這個女孩,看模樣也就十歲上下。
眼睛不大,但格外明亮,鼻翹嘴小,頭上梳著的發髻有一些散了。
身上的布衣很薄,兩只手起了幾個水泡,有一個水泡被戳破了,尚留一些膿水在上面。
脖子后面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鞭痕,傷口正在愈合,仍看得出當初傷口不淺。
夏昭衣垂頭看向自己的手,似乎更慘烈一些。
醒時頭昏腦漲,所以沒有去覺察身體狀況,現在才發現,整個身體的骨頭都像是被根根抽出來,又根根塞回去一般。
她扶著身后的木墻爬起,走到陽光最好的那一面用盡力氣打開窗戶。
“你怎么了”小梧看著她走過去,心里面生出了一些奇怪。
風吹入進來,清潤冰涼,夏昭衣抬手將外面濕嗒嗒的衣衫脫下,用盡力氣擰干,掛在窗臺上曬著。
屋外陽光很好,不遠處一棵大樹,靠近她所在木屋這一邊的樹葉較為茂盛,是為南邊,而陽光是從左邊射來的,那是西邊。
再看日頭傾斜角度,現在不早了,應是申時左右。
但日頭還暖和,曬在身上很快驅盡冰冷,眼下該是六七月份吧。
“今天什么日子”夏昭衣開口問道。
“六月十二。”小梧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