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慢等,”絲竹站起身,看向后院那頭的廚房,“我先前說好的那些吃的呢,快端來我家小姐餓了”
掌柜邊應著,邊催促手下快點將藏好的那些東西給拿出來。
廚房那邊設置了個小機關,等有馬賊來,把放著食物的幾個柜臺給推進去就行。
可是要拿出來就沒那么容易了,整個卡在下面,得費許多功夫。
夏昭衣還在門口,看著那邊的山頂。
剛才進客棧時,她有所感的抬起頭,便見到一面白色的大旗在那山頂揮舞。
很有規律,搖得有些吃力,隱隱可以看到是兩三個人合力搖的。
那邊應該有個崗位,馬賊走了多遠,便以搖旗的次數來表達。
她摸著規律,邊計算著馬賊們的腳程,大概能猜出這搖一次代表的距離了。
夏昭衣收回目光,朝客棧里頭走去。
絲竹見她進來了,陰陽怪氣的嘲諷“怎么樣,還要不要我這一文啊”
夏昭衣沒做聲,神情恬淡的去拿了之前擱在桌上的藥碗,送到廚房后面。
“喂聾了啊”絲竹見她不作聲,得意的叫道。
先前她被這女娃盯著的模樣,總覺得別扭和不自在,這種無緣無故矮人一籌的感覺,讓她煩得很,現在這樣反過來,讓她有種出了口氣的快感。
掌柜的和幾個客棧伙計還在那邊搬柜子。
夏昭衣立在旁邊看著他們,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你擱那兒去吧,女娃。”
夏昭衣微微一笑“掌柜的,你這樣用蠻力,辛苦著呢。”
掌柜尷尬的笑了笑,臉都憋紅了,和那些伙計們喊著口號,又將柜子挪上來一些。
夏昭衣看了陣,轉身將碗放在了那邊的桌子上“掌柜的,我走了啊。”
“知道了”掌柜有些不耐煩了,隨口叫道。
回到大堂,她踩著木梯上樓了。
早早吃過飯,現在不餓,她將包袱放在桌子旁邊,取了蠟燭點亮,從包袱里拿出新買的筆墨,將竹筒里的水倒一些在硯臺上,輕輕磨著。
可是紙筆要落字的時候,她的筆尖卻頓在了那邊。
沉思一陣,她在紙上寫下“兄長”二字。
可是接下去要寫的,卻又遲疑良久。
蠟燭的光很黯淡,窗外晚風忽的吹開了窗扇,燭火晃了一晃。
要怎么說呢
說什么呢
說了以后,怎么將信寄出去呢
這種事情,說出去會不會被相信
而且,這樣無緣無故的來信,多半是連國公府都送不進去的。
紙上“兄長”二字,墨漬已干。
夏昭衣左手輕輕捏著薄薄的紙張,頓了下,忽的揪作一團,放在了硯臺旁邊。
蘸了蘸墨,她又在紙上寫上了“師父”二字。
提及師父,眼眶有些濕潤,她這次揮筆倒沒有猶豫,一字一句,飛快落墨。
所遭之事,匪夷所思,可我斷然已活了,年幼女童,不知前身,所處匪寨賊窟,被我一水潑了大半元氣
寫著寫著,鼻翼越發酸楚,一顆熱淚滾落了下來。
她憶起離開離嶺那日,師父的目光與神情。
一如平日安靜,不悲不喜,沉定如古井。
“你可知道,你這一去便是必死,我們師徒今生都無法得見了。”
她重重磕首,語聲喑啞“徒兒不孝。”
“那你去吧,莫要回頭。”
她便起身離開,道了句“師傅珍重”后,翻身上馬,再不回頭。
師父與她之間,兩人從來不多言語,哪怕生死之別,也是這么寡淡無味,沒有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