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大了起來,車簾被吹開一覺,有淡淡香氣從車廂里飄出。
馮澤嗅了嗅,問道“這什么氣味,好香啊。”
四周一片安靜,沒人回答,坐在車廂里的少年也沒說話。
這沉默的有些尷尬,馮澤干笑了下,試圖緩解氣氛,又道“真的香。”
火把的光透過簾布,沈冽朝旁邊的那個小包袱看去,淡淡道“小小年紀,怎么可能會的那么多,這些衣物應該是有婦人替她清洗了的吧。”
“啊”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世道這么亂,她還敢一個人在外游蕩,不知怎么說她了。”
“少爺,你這是”馮澤道。
沈冽抬頭,說道“石頭,掀簾。”
簾布被掀開,晚風灌入了進來。
“沒什么,”沈冽道,“一個小女童罷了。”
同一時間,逆流而上的大船里,燈火通亮的船艙書房中,一個年輕女子皺眉說道“小女童”
“是。”沈諳笑道,“猜不到吧”
“不是猜不到,而是不可能。”柔姑說道,“她身后定有高人指點。”
“你看看這個。”沈諳從自己的廣袖里抽出一塊板子。
柔姑的眉頭皺的更緊,一臉納罕“這個是”
一塊褶皺的木板,上面有半個“通”字。
“我從知彥那里偷來的,”沈諳笑著說道,絲毫沒有因為這件荒唐的事情而有什么臉紅,“你看這字,如何”
雖然只有半個,氣勢和功底卻足以看出。
“你難道要說,是那個女童寫的”
“是。”沈諳仍是笑著。
那個時候,沈雙城已經于郭晗月訂親,他非常明白沈家人的做事風格,知道他們為大局著想,決不會留下這個庶子。
郭晗月帶著十里紅妝嫁入沈家,沈家上下捧為明珠,沈雙城在演了兩年的恩愛戲碼后才露出真面目,讓郭晗月將沈諳過繼為嫡長子。
郭晗月自小萬千寵愛長大,如何受得住這種欺瞞,執意要鬧,那時沈冽已經出生,沈雙城直接就拿沈冽要挾她。
郭晗月慣來順風順水,第一次見到陰毒人心,被嚇得不輕,只好忍下此事,但也絕不同意接納沈諳。
沈雙城見郭晗月色厲膽薄,原先的擔憂消失無蹤,氣焰也漸逐漸囂張,開始明目張膽的寵著施盈盈,并給郭晗月難堪。
郭晗月得了心病,臥榻在床,郭家終于知道前因后果,勃然大怒,向沈家逼壓。
沈老太太怒罵了沈雙城,更直接一碗毒藥喂死了施盈盈。
沈雙城越發痛恨郭晗月,不出一年,郭晗月也死了,死因夏昭衣不知道,但絕對也和沈雙城脫不了干系。
那時沈冽已有八歲,郭家人強勢要帶沈冽離開,自那之后,沈冽便長期住在醉鹿郭家。
說來也奇怪,大人們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將對方生吞剝皮,沈諳和沈冽這對兄弟感情卻很好。
夏昭衣聽來的,大抵是說沈雙城為了要挾郭晗月,常常會毒打沈冽,每次沈諳都會幫著一起求情和攔下。
甚至一次,沈冽逃了出去,被人拐走,也是沈諳去給追回來的,并替沈冽挨了頓打。
這件事情,還是夏昭衣三年前在定國公府后面嗑瓜子時聽幾個媽媽們說的,只當是個說書先生的評書,聽來好玩罷了。
青云一直往東北,路上所見鄉民,臉上都帶愁色。
月亮掛起,今晚特別明亮,夏昭衣的困意起來了,四周望著,得找個睡覺落腳的地了。
大地茫茫,高空俯瞰,稀薄夜色中只有城池,山野,與大河,人如細小砂礫,那些火把燈光,也渺小如一點兩點。
夏昭衣南下四里處的狹窄泥路上,幾匹馬兒等在那邊,火把高舉。
等了一陣,終于有一輛馬車出現在視線里。
馬車四周燈籠高掛,搖搖晃晃。
待馬車近了,一個騎馬的男人忙迎上去“少爺”
石頭停了下來,沈冽單獨坐在車廂里,沒有掀簾,開口問道“壽石果真封城了”
“是,今夜先小住戎山村吧,我們已安排了落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