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咬牙,心中還是覺得不安,一想到佩封那遍野餓殍和成群流浪的瘋子,他就覺得心中打鼓。
“你先前那些人呢”支長樂問道,“你和他們不是走的好好的嗎,你為什么要留下來陪我們呢”
夏昭衣一笑,繼續朝前走去,說道“不是,我跟他們也只是萍水相逢。”
其實最關鍵的是,到了塘州終歸是要分道揚鑣的,屆時她繼續北上,還是要被層層盤查和攔路,并且一個小女童,肯定又會被人盯上。
而身邊這兩個逃兵,他們人高馬大,有他們在,那些覬覦的目光至少會忌諱三分。
而且從佩封過,她不用繞道江南,可以至少省四十日的路程。
歸心似箭,心里的焦灼急切,已經快要將她給撕碎了。
看著她走遠,老佟和支長樂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又看向對方身上臟兮兮的衣服。
“跟上啊,”前邊的女童頭也不回的說道,“至少我能讓你們吃飽飯。”
老佟朝她看去,心里說不出來的復雜。
昨夜他們惶惑時,這個女童說了一句“若是真的有危險,還有我啊。”
就那樣輕描淡寫和平靜寧和的語氣,卻似一顆定心丸一樣,鬼使神差的就讓他們真的去穿過大營了。
現在,她還是這個語氣,她說她能讓他們吃飽飯。
這亂世里面,還有什么比吃飽飯更重要的嗎
可是,這么一個小個子的女童
“算了”支長樂這時忽的說道,“走吧”
他這樣干脆,反倒是讓老佟不適應了“啊”
“她救過我們不是”
老佟一頓。
“走吧。”支長樂不耐煩的說道,“我們也沒得選擇了,而且我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多呆一刻”
管他前路幾何,是死是活,路總是人走出來的。
耽誤了一日,第二日一早,石頭他們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清晨霧重,沒有落雨,但濕漉異常,天地蒙蒙。
土廟一帶的山腳整個起了潮,霧水飄在空中,漫山遍野,黏黏糊糊。河邊落花被黏在土里,巡邏的騎兵們路過,馬蹄聲將它們踩的更深。
東西收拾妥了,連道別都不愿同陶岱卓說一聲,一行人便離開了。
夏昭衣坐在馬車里面,馬車簾掀著,她看著外邊跟在戴豫身后的青云,目光空空的。
在路過一個拐口長坡時,她忽然像是發現了什么,眼眸亮了一下,變得清澈明晰。
沈冽坐在一旁,望了她好一陣,開口道“阿梨,你在想什么。”
夏昭衣笑了,從窗外收回目光,看著身旁這個俊秀少年,說道“如果前邊遇上什么村落,我們就先分道吧。”
“分道”沈冽雙眉輕皺,“先前你不是說要同我們一起先去塘州,隨后再去睦州”
“嗯,但我臨時有了其他事,”夏昭衣說道,“昨夜宴席上我表現的有些太唐突,不知道陶岱卓會不會因我的冒犯而怪到你頭上,若有的話,以后我再好好賠罪,現在只能先致一聲歉了。”
語畢抬手一拱,嫩嫩的小手還沒長開,卻每次都喜歡一本正經的行著大人的禮,反差看上去特別粉玉可愛。
“不必這么言重和見外,”沈冽道,“如今亂世,你又弱小,有什么事情是讓你覺得緊急的非要去做不可的么。”
夏昭衣笑了下,沒有再回答,轉過頭來繼續望著窗外。
她私心不想再繼續跟著他們了,原本同道,是為了有所庇護,因為她這身板著實太小,容易被人欺侮。
可是現在有了另外的主意,這法子要遠遠勝過和他們同行。
畢竟她慣來閑云野鶴的性子,真的不喜和世家子弟們一起,先不提路上唯恐又有其他事宜相擾,就是那個叫石頭的家伙,已經非常討厭她了。
沈冽望著她的側臉,動了下唇瓣,但終究一言未語。
本就萍水相逢,他人之事他人定,他便不多加干涉了。
一路深往北去,不遠處便見一個村落。
馬車在路口停下,夏昭衣下車后同他們道別,干脆利落的牽了青云便轉身離開。
戴豫覺得納悶,看著她小身板拉著長長的牽繩往來處去,叫道“她這是要去哪啊”
石頭哼道“去哪都跟我們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