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眸看著地上的腳印和車輪軋過的溝壑,再抬頭朝前路看去“看來經過的人的確非常多,至少在百人以上。”
“可能都不止,”馮澤肅容道,“少爺,會不會是軍隊”
“你們覺得可能是哪路人馬”沈冽反問。
跟在坐騎后面的杜軒和章孟互看了對方一眼,都搖頭。
沈冽唇角一勾,寒聲道“走吧,猜不出就不猜。”
肥肉當前,誰都想要來咬上一口,而這些想吃肉的人,的確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野心,膽量和手段,真要去猜,一時間還著實敲不定是哪家。
天光昏沉,云層積壓,隱隱又有下雨之勢。
陶因鶴親自將夏昭衣送到城門外的土坡后邊,看到被拴著的青云,陶因鶴挑起眉毛,竟當真如她所說,有一匹馬,不過想到她的馬術,便也不覺得奇怪。
曠野長風吹拂而來,裹著刺骨涼意。
女童利索的解下馬韁,將馬兒牽至土坡下,她踩著高處翻身上馬,回頭看著陶因鶴“你回去吧,多謝了。”
陶因鶴皺眉道“阿梨姑娘,你真的不留在城內么,我派人去將你那些朋友接來即可,你如今這樣回去,未免太冷了。”
“那可不行,”女童展顏一笑,居高臨下道,“我們在外邊有吃有喝,要比住在你們城里愜意許多。”
陶因鶴失笑“先前城門緊閉,不讓那些流民入城,如今想請你們來,你們反倒不肯。”
“不,是我不肯,他們肯還是不肯,看他們的意思,”說到這,夏昭衣面色微變,隱現不忍,道,“不過,先前被你們拒之城外的流民,如今十有其九恐已喪生了吧。”
“形勢所迫,我們無能為力。”陶因鶴說道。
“我沒有責備你們,只是心痛蒼生何辜,”語畢,夏昭衣也無奈失笑了下,隨后抬手抱拳,“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陶因鶴看著這么個小丫頭,真的覺得太不簡單,偏有有趣的緊,點點頭“好,阿梨姑娘,有緣再見。”
“走。”女童踢了下馬腹,馬兒抬蹄朝前邊走去。
陶因鶴還立在原地,看了會兒遠處一人一馬的身影,而后回身,淌著大水朝城門回返。
水聲潺潺,從外邊流入,監牢里面的風要更陰冷一些。
何川江站在牢房門前,鐵鏈垂掛在木欄桿上,里面木板床上空空的,只余一張破席子。
旁邊的兩守衛已經嚇壞了,跪在水里,快要被水淹了臉。
“大人,我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去的”
“我們一直都在外面看守,一步都沒有離開過,跟往常沒有區別啊”
“罷了,”何川江淡淡道,朝他們望來,“想也是知道,如此一個陳舊破爛的牢房,怎么能夠關的住他,到底是我大意了。”
兩個守衛這才松了口氣。
“不是的,大人,我們也的確有看管不力之責”一個守衛說道。
“不必多想,沒事。”何川江說道,轉身朝外邊走去。
在門口止步,同之前一樣的位置。
院中疏雨橫斜,時近黃昏,那邊的木頭垂落下來,打在屋檐下,聲響摐摐。
何川江聽著那邊的聲音,心緒忽然就變得平靜了。
那日嵇鴻所說的話,全部都回響在耳邊。
嵇鴻所說的,和女童說的出入太大,一開始尚還覺得可能是因為他不知江侍郎那邊已帶了輜重前來,但何川江細細回想卻又不是如此。
那日他來此找他時,他說話的引導性著實太強,并且非常篤定,從容且自信,在他所說的那么多里面,其中最重要的是,嵇鴻稱他們為“廢棋”。
正是這“廢棋”一說,徹底擊垮了何川江一直以來的堅守。
現在女童說,他們沒有被放棄,只是道路堵的嚴重,而且江侍郎派來的人被人在路上追殺。
何川江皺起眉頭,容色浮起一抹陰鷙。
回想嵇鴻為何可以那么自信的說出西北戰線比這里要吃緊時的氣度舉止,何川江幾乎可以斷定,他一定和這些追殺者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