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上繡著繁雜華麗的暗金色紋路,全大淵有且只有一人有。
從天空落下來的雪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就像青石板路上冰冷的溫度,從葉凌寒身體凍到四肢百骸,最后把血液也冷凍結冰,一路凍到心底。
葉凌寒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最為狼狽,最為厭惡的時刻,會被這個人看到。
他甚至沒有抬頭去看的勇氣。
那人如同天邊月,水中花,而他卻骯臟如同地上泥,塵下土。
宗洛撐著一把傘,走近后居高臨下地看,終于看清葉凌寒身上的東西。
后者渾身赤裸,遮蔽不住的雙腿從袍角中探出,即使沒有受刑,也依舊不由自主地抽搐。其上青紫一片,滿是掐痕和掌印,淋漓的鮮血混合著不知名白濁流淌在滿是臟污的路上。
即使偷聽過對話,知道三皇子是真的看不見,葉凌寒依舊往衣服里縮,哪怕帶起一片鉆心的疼也不曾停下。仿佛在希冀蓋住那一片屈辱狼藉,也像扯住最后一點尊嚴的遮羞布。
白衣皇子皺了皺眉。
他本來就不是直的,再加上列國間南風盛行,早些年還有幾個小國的國君公然豢養男寵,甚至冊立男妃男后,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葉凌寒先前遭遇過什么。
難怪。
宗洛想起他穿書前翻評論區時,看到不少讀者討論葉凌寒的時候都會加上心疼兩個字,還會附上一句“畢竟遭遇了那樣的事情,不黑化也不可能吧,好慘嗚嗚嗚嗚。”
上輩子宗洛就很好奇,明明葉凌寒最開始雖然不擇手段,但也沒有喪心病狂到后期那種堪稱瘋狂,整個人被黑泥浸透,完全拋棄世俗道德倫理的地步。
若是中途發生過這樣的事那便說得過去了。
再加上他聽到方才葉凌寒用微弱的聲音讓奴仆將他帶去北寧王府,想來是想求虞北洲幫忙。
在這種情況下,虞北洲不說幫他,只要從指縫里漏出哪怕一點點,生性偏執的他都會像飛蛾撲火一樣迎上去,將那人奉若心中唯一的神明。
難怪上輩子葉凌寒到了后期自卑至極,人格黑化扭曲,只對虞北洲一個人好。
“三殿下”奴仆還在苦苦懇求。
葉凌寒想叫他閉嘴,喉嚨卻只發出一陣鼓風箱似的哀鳴。
宗洛在心底嘆了口氣,收傘遞過去。
他一向不齒此類強迫下作的手段。
再加上他對葉凌寒雖有成見,歸根結底,告密的是上輩子的葉凌寒。雖然宗洛驚訝于這輩子的葉凌寒沒說出去,但奴仆說的沒錯,沒做就是沒做。一念之差,咫尺天涯。
當初宗洛讓玄騎照看葉凌寒,便是清楚在他國為質有多難捱。
要不是當年衛國虞家想把雞蛋放在兩個籃子里,像大淵投誠,再加上故國日益強大,形成無聲威懾,恐怕宗洛也好不到哪去。
“拿著這把傘,到我府上找廖管家,他知道該怎么做。”
宗洛解下自己的外衣,彎腰替這位肩膀都露在寒風里的衛國質子披上。做完這一切后,他沒有絲毫留念,轉身就走。
從始至終,都沒有碰葉凌寒哪怕一下。
看著這人清雋脫俗,不染纖塵的背影,不知為何,葉凌寒心如死灰。
什么驕傲,什么尊嚴,全部都一文不值。
衛國質子攥緊這件同他格格不入的干凈外衣,渾身都在顫抖“你是在嫌我臟嗎”
白衣皇子沒有回頭,朝著北寧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