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宗洛想說些什么緩解一下尷尬氣氛的時候,葉凌寒忽然開口,聲音沙啞至極“你為什么站得那么遠”
他的指尖依舊攥著肩頭披著的鶴氅。
宗洛一看,才發現那是他昨天晚上給葉凌寒披上的外袍。下方已經被剪掉一大塊,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面貌,但后者依舊死死地攥著,指節泛白,不肯松開些許。
宗洛正想解釋,但又想起自己現在還是眼盲狀態,不應看到這些。
于是話到嘴邊,他又拐了個彎道“我不大喜歡巫藥的氣味。”
的確如此,三皇子府上的下人都知道殿下不喜歡喝藥,所以一日三餐喝藥的時候都會按照廖總管吩咐留意盯著,據說喝完后還要準備特制的甜口蜜餞。
聽見不是因為他的原因才不站近些,葉凌寒蒼白如紙般的面色終于好轉些許,多了一些微不可查的血色。
他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白衣皇子,一瞬間心口涌上千萬種情緒。
就像昨夜在雪地里一樣。
他赤身裸體,渾身狼狽,心如死灰。
而這個人,卻撐著一把纖塵不染的傘,衣物比落在傘上的雪還要白,像天邊高高在上潔白的云。
葉凌寒不懂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復雜的情緒。
自己那樣丑陋,不堪入目的一幕被這樣的人撞見,越發顯得他的心思如同地里腐爛生了蛆的爛泥。
他應該討厭他的。葉凌寒想。
現在自己垂在一旁的手臂依舊還在隱隱作痛。
但是葉凌寒自己也心知肚明,那日若是老奴不說,恐怕他也支撐不了多久。就算不透露宗洛的秘密,同他不過表面交情的宗瑞辰可能還是逃不過一遭。
宗洛道“不知真相,平白刺你一劍是我不對,我在這里向你道歉。”
“這些天你便安心在這里養傷,有什么需要直接同下人說,他們會盡量滿足你的需求。我已經問過御醫,只要配合治療,將來不會留下病根。”
瞧瞧,就連面對他這樣的人,見到過那樣的一幕,也依舊如此高風亮節,面不改色。
若是換做以前的葉凌寒,心里應該升起火。
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葉凌寒頓了頓,低聲道“我知道了。”
就在宗洛想開口,問他還有什么別的事情的時候,忽然看見床上人掙扎著起身。這么一通動靜,那床薄被也滑落下來,露出下方滿是淤青指痕的皮膚,看起來分外慘烈。
“你這是干什么”宗洛止不住地皺眉。
下一秒,衛國質子徑直跪在了地上。
葉凌寒只跪過衛國的皇陵宗祠。
這個時代不興跪拜禮節,臣見君也只需抱拳行禮,若是再進一層,便是半跪,已經算極尊敬。只有在圣上震怒求饒恕罪,或是其他特殊情況下才需要行跪拜大禮。
更何況以葉凌寒的驕傲,他也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跪其他人。
但他現在卻跪下了,雙膝著地。
青年身形瘦削,仿佛一吹就會走。
仇恨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