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衛國,是多年來大淵征戰天下的最后一役。
一統天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偉大功績近在前,有一位大淵將領不參與其中。
能夠在這樣象征榮耀,足以青史留名的時刻,同自己效忠的殿下并肩戰,本身就是一件高興萬分的事。
宗洛點了點頭。
半晌,他忽而道“北寧王何在”
虞北洲此次帶兵玄騎,不過只有戰時指揮權。
按照軍律,他拿了虎符,前一個握指揮權的將領就應該同他進行交接。就算不交接,儲君親臨,至少也該出來迎接。
然而那個最大的,矗立在雨中的主將幄帳靜悄悄的,絲毫有有人要出現的跡象。
穆元龍走到幄帳面前,輕聲通報后,掀起簾帳。
火盆里的柴火還在燃燒,行軍圖擺在桌上,內里空無一人。
反倒是剛剛整理完軍中信件,從后勤營帳走出來的宗瑞辰撓了撓頭“就在方三哥來的時候,北寧王去了趟馬廄那邊。”
去馬廄那邊,除了牽馬還能干嘛
自己從皇城快馬加鞭,淋雨趕過來,虞北洲倒,看到他來,直接轉身走了。宗洛差點被氣笑。
“,多謝小八。”
日夜兼程趕路的疲憊徹底消失,垂在身側的緊緊收起。
白衣太子轉身,一言不發地踩上馬鐙,翻身上馬,連斗笠蓑衣都有拿,夾緊馬背,就這樣沖進暴風驟雨里。
“殿下,您”
等穆元龍反應過來,那抹白已經消失在層層雨幕里,再也不見。
雨還在下,越下越大。
黑云背后,雷聲轟鳴響,大地天空都變了昏暗的黑色。不遠的地方,因為浩瀚大雨,山體滑坡滾滾而下。
宗洛騎照夜白,在這片蒼茫暮色中疾馳,渾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打到濕透。有一些順白發淌落,貼在臉頰旁,滴滴答答從下顎滴下。
偶爾有驚雷響起,末端分叉的電光從天際刺向大地,所有深沉的色彩推開,將一切照得恍如白晝。
另一匹馬正在不遠處疾馳,黑色馬背上的紅衣被雨水沖刷到艷麗難明,新鮮到像流淌的血。
恍惚間,宗洛以為自己回到了半年前的寒關。
在那片廣袤無人,沉默到死寂的雪原上,他們也是這般鮮衣怒馬,策馬奔騰,快意恩仇,肆意發泄滿腔愛恨。
然而如今,不僅是追逐的人,或是心境,都同當初截然不同。
當時宗洛哀莫大于心死,在劇烈沖擊下滿心痛楚,疲憊無言。只同虞北洲說清楚一切,然后遠走高飛,再不回來。
而如今,宗洛滿腔憤怒,一切的苦痛都化被愚弄的譏諷,麻木鑄造尖刀怒火,淬一往無前的野烈,不見血不歸鞘。
“虞北洲。”
他冷笑,在暴風雨里高聲大喊“我頭一回知道,原來是這么一個敢做不敢當,只知道狼狽逃竄的懦夫。”
宗洛用上了內力,聲音清越悠長,如同一柄鋒利的劍,刺開厚重的雨幕,在空無一人的原野上回蕩。
“轟隆隆隆隆”
恰在這時,雷電墜入牧野。
剎那皆白里,那匹黑馬仍舊在朝遠處疾馳。
然而馬鞍之上,卻早已空無一人。
“”
下一秒,有絲毫預兆的,千斤般的巨力從黑暗中襲來。
宗洛一時不察,徑直被這仿佛要拖他一起墜落到焦油烈火、無間地獄的力道擊中,身姿趔趄。
他們一起從馬背跌落,滾到滿是水洼的草原,濺起潔凈水花。
深沉黑夜,瓢盆大雨,渾身濕透的人彼此墜落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