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周遭再度恢復夜半的靜寂后,白衣太子驅散了所有的下人,親自端了盆水,仔仔細細擰干手帕,正準備覆蓋到虞北洲頭上時,卻感覺自己一截衣角輕輕被扯動。
紅衣青年迷迷糊糊地開口“師兄,你是不是生氣了”
宗洛冷硬地道“沒有。”
即便虞北洲已燒得神志不清,卻也清楚,師兄定然是在口是心非。
于是他有些委屈地道“這些真的都只是普通的傷。”
即便曾是天命之子,虞北洲也早已數不清自己兩輩子遭遇過多危機生死的情況。為將自然要將生死置之度外。
別說是他,宗洛也一樣,當初要不是淵帝懇請太巫出手,恐怕也挺不過曾那一劫。
“我知道。”
或許是面前人如今的模樣太過虛弱,指尖觸及到的額頭滾燙;又或是身在后方,只看著源源不斷傳來的軍報,沒辦幫上一點忙;整整一天累積在宗洛心底的情緒終于來了一個大爆發。
他在擔憂,他在恐慌,他很焦躁。
這些在看見虞北洲把自己作成這幅模樣后,盡數化為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怒火。
“虞北洲,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現在這顆心臟,是我剖給你的。”
白衣太子深深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師父為我們動用了禁術。我折了一半壽給你,你也只有這一半壽命。往后我們死生相系,禍福相依。”
叫人死而復生的禁術,又豈是那么好施展的
不僅僅要折壽,要一半的心臟,往后宗洛和虞北洲還成了一個命運共。若是其中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不死也得重傷,沒兩天好活。
“早知你這般不珍惜自己的命,當日我就不該救你。”
宗洛越說越氣,心底升起沒由來的委屈。
虞北洲從沒說過自己用氣運用命換了他們重來一。
這些他本也不該說。然而情緒的決堤一旦打開,便再也忍不住。
或許就是因為那份倔強,叫他認定臨死前的不算,不管是愛還是虞北洲的“恨”,都必須堂堂正正,認認真真地說一遍算。
宗洛也清楚,就算得不到那個想要的答案,他們也沒有辦斷舍離,恢復成兩條永不相交的直線。
曾他和虞北洲還只是命運緊緊糾纏在一起,鏡花水月般難舍難分。但若是只要一方徹底狠的下心,不去關注另一人的生死,要斷還是可斷個干凈。
然而在他懇求鬼谷子施術之后,就再無可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性命相連。
要怎么斷干凈
兜兜轉轉,不過是遂了虞北洲的愿,永遠相欠,永遠糾纏。
可這人倒好,不珍惜自己的命,連一句答案也不愿給。
久久的,被褥里傳來聲嘆息。
猛然間,站著的白衣太子被扯到一個滾燙的懷抱。
有力的臂膀牢牢地鎖住他,熾熱的吐息在耳邊響起“師兄。”
虞北洲就是死鴨子嘴硬。
他寧可讓宗洛誤會,也不肯為自己多辯解一句。
然而在真正惹得師兄生氣后,最后心疼的還是他。又不得不投降認輸,放下驕傲,老老實實乖乖地將自己那點心思剖。
向來肆意又張揚的聲音,此刻卻帶著沙啞和無奈“你說的那些,師弟自然是愿意的。”
被緊緊箍在被褥里的白衣太子睜大了眼睛。
早在鬼谷寒玉床第晚,宗洛就虞北洲說得很白。
若想上這張床,除非他皇城去,淵帝說個清楚,做個了斷。
只有把他們之間那些紛紛擾擾的孽緣斬了,擁著愛恨塌而眠。有可談后。除非便是春風一度,放下走過的九十九步,轉身去原點。
那一晚,宗洛沒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