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日的雪,終于見了晴,陸文元和陸楊氏連忙搬了梯子,趁雪停清掃屋頂的積雪。
陸楊氏揮舞著大掃帚,將屋頂瓦片上的積雪掃下來,大塊大塊的雪團從屋檐簌簌墜下,砸在地面,濺起一層白沫。
“這瓦房就是好。”陸楊氏干著活兒,面上還帶著笑“若是咱家那老房子,早幾日便沒法安穩坐著了。”
怕是晚上睡覺都得睜一只眼,憂心房頂讓積雪給壓塌了。
陸文元憨笑“是好,咱家新房,也蓋瓦。”
陸楊氏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要不算了吧,二郎若是考中,四月就該去府城考,咱們這幾個月,得給他攢些盤纏。”
家里有個考了十幾年的陸文達,雖然他們不太懂到底考什么,但大致時間和地點是曉得的。
二月份在縣里考,四月便得去府城,沒考過便罷,若是過了,八月還得去。
陸文達已經是童生,就是每三年去兩次府城,直接參加院試。
陸文元想到長子的學業,既是高興又是憂心,雖然他覺得二月的考試,長子大約是過不了的,但妻子說得也有道理,萬一過了,難道要讓孩子因為沒有盤纏,放棄科舉嗎
那還不如一開始便不要去讀書。
可讓他放棄瓦房,繼續蓋茅草屋,陸文元又有些不甘心。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住了人家的瓦房,尤其是在冬日下大雪的時候,不說保暖了,連覺都睡得比往年安穩。
陸文元咬咬牙“先蓋房,現下離四月份還早著,若是二郎真考過了需要盤纏,大不了再去抵一回地。”
前一次將田地抵押,是他萬萬不愿意的,好在家里緩過來之后,便立即把錢湊齊,將地贖了回來。
當時就想著要贖回,選了活當,當出的銀兩極少,他們只取用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沒動。
陸楊氏詫異地看了丈夫一眼,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全家最著緊田地的,便是他了。
陸文元“看我做甚,二郎是我兒,他若有出息,我這個當爹的,自然要供他。”
經歷了這么多事,陸文元是真想開了。
他熬命一般的掙錢,供他三弟讀書,結果陸文達拿著錢在外頭花天酒地。
雖然他死了,但他趕考前可不是那么想的,必是抱著會中的心。
他們供他這么些年,說踢就將他們兩房給踢了,陸文元心中一直耿耿于懷。
如今他家二郎能讀書,先生也夸,陸文元心里不是不后悔。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便供他自己兒子
他能這般想,陸楊氏自然開心。
她低頭,看了眼在院里跑來跑去,在雪面上兜著圈子留下一串串小腳印的幼子,不由露出微笑“等五郎再大些,也送他去學堂。”
“開年天暖和了,咱去看看萍娘”
“你做些她愛吃的。”
“曉得,還有蓉娘,她不耐煩同我學刺繡,這丫頭耐不下性子,我想著,是不是讓她與我們一起去造紙,多少學個傍身的手藝,將來婆家也不敢小瞧她”
“我看行。”
夫妻倆一邊干著活一邊閑聊著家中瑣事,氣氛悠然和諧,這是在分家之前,難有的氛圍。
那時候家里頭太窮困了,一天忙到晚,累得人打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