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書房里頭,景年坐在他的專用小書桌前握筆練字,神情懨懨,眼圈泛紅,像被雨打濕了混身絨毛的小狗崽,怪可憐的。
陸蓉趴在窗戶邊上看著,心里頭不落忍,轉過身小聲跟林鴻方求情“林爺爺,年哥兒剛挨了打,就別讓他練字了吧。”
林鴻方笑瞇瞇道“他挨打跟他練字,那是兩回事,今日挨了打不練字,明日摔一跤不讀書,后日若是牙疼背癢的,也在家歇著,那這學是不是也不用上了”
陸蓉無言以對,默默點了點頭。
林鴻方繼續道“學習,貴在堅持。”
他見多了天賦上佳的孩子,仗著有幾分聰明,不把其他人的努力和堅持當回事。
有些人確實怎么努力,缺那么一點兒天賦,就是卡在了半路。
可天底下多得是聰明人,最可怕的是,那些聰明的人還曉得勤奮努力。
陸景堂就是這樣的人,林鴻方相信,他在離開學堂的幾年里,一定沒有放棄學習,哪怕沒有新的學習機會,曾經學過的知識他也是在不斷溫習。
否則他后來再入學堂,光識字就需要花一段時間,哪至于幾個月便過了縣試,一路順風順水拿下小三元。
好在他的小徒弟也不差,雖然偶有貪玩調皮的時候,乖也是真的乖。
剛還哭得眼淚汪汪,他說一句,今日字還未練。
小家伙兒眼里噙著淚,一邊哭一邊去練字。
陸蓉不敢再給景年求情,怕耽誤他讀書,阿兄說了,林爺爺是極厲害的老師。
雖然陸蓉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阿兄說林爺爺很厲害,卻不愿意讓年哥兒拜師。
這么久接觸下來,林爺爺書教得怎樣她不是很清楚,但人是很好的,對她對年哥兒都很好。
“我去做飯。”陸蓉說“您中午想吃些什么”
林鴻方捋了捋胡子“用醋漬個胡瓜吧,天熱,胃口不好。”
陳朔早就回京了,林鴻方一人在村里住著,家里有個老仆負責掃灑,洗衣做飯的也能干。
不過他與景年家關系親近,平時陸楊氏經常留飯,最起碼吃飽穿暖是沒問題的,管景年老師一口飯,添雙筷子而已。
家里現在條件好多了,賣紙的生意現在給二房做,給他們分成陸景堂是讀書人,家人短期做些小生意還行,一直干買賣活,就該影響他科考了。
士農工商,如今的大雍朝雖說加了恩,商家子三代后即可參加科考。
但他好好的農家子,硬要說也能算耕讀之家,實在沒必要為了一點兒錢財影響往后的發展。
至于陸文仲和小劉氏賣紙會不會影響三郎四郎,經過這兩年觀察,二房夫妻倆基本上已經放棄讓那倆雙胞胎走科舉路了,完全看不到希望,連他們三叔都不如。
這生意大房不再出面,就不好分成再占大頭,不過分成每年也能拿個十來兩銀錢。
陸景堂讀書不怎么花錢,還老往家里拿錢,他是廩生,每月有廩米,自己吃是吃不完的,還能拿回家。
廩錢一月一兩,不多,但也不少,這些有來路的錢,他都給家里了,一年到頭加起來也有十多兩銀子。
還有田地里的出息,這幾年老天爺給面子,風調雨順的,地里收成好,能賣就賣,賣不了的自家留下吃用,多多少少也能攢上幾兩銀子。
族里還說要補貼他們,讓陸景堂專心讀書,被他拒絕了。
粗粗算下來,陸家一年的收益能有三十來兩
這錢可不少,便是一大家子什么事都不干,只要不亂花,這三十兩夠一個莊戶人家花兩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