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身旁的納蘭性德輕輕拍了拍曹寅的拳頭,對著曹寅眨眨眼點點頭。
曹寅回了納蘭性德一個“別鬧”的眼神。
胤礽的眼睛差點被這兩人眉來眼去閃瞎。
怪不得他阿瑪老吐槽曹寅和納蘭性德一起當值的時候,老背著阿瑪眉來眼去,他還說阿瑪用錯了成語。
這不是眉來眼去是什么
古代文人之間的友誼可真黏糊。
胤礽想起曹寅以后將要寫的關于納蘭性德的詩句。
嗯,納蘭性德逝世十年后,曹寅寫詩懷念納蘭性德,先來一句“楞伽山人貌姣好”,然后又來一句“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曾知”,如果不知道這兩人是朋友
算了,納蘭性德寫給曹寅的滿江紅也好不到哪去。
因為納蘭性德吹噓曹寅太過,還有人說納蘭性德諂媚討好康熙重臣,也不看看納蘭性德是什么身份。這就是朋友嘮嗑互相吹噓捧場而已,納蘭性德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啊。
納蘭性德寫給其他友人的詞,這個志氣高遠,那個才華橫溢,都充滿了文人的含蓄。曹寅讓他寫詩吹吹自己和先祖的時候,納蘭性德寫的什么玩意兒先狂吹一氣,然后說你家皇帝題字很好,我羨慕,我想要。
不知道曹寅當時看到納蘭性德寫出的那首此生難得一見的富麗堂皇“諂媚”詞時,想不想把皇帝題字的牌匾拿下來,反手給皮得不行的小伙伴一下。
或許真的揍了。
康熙讓納蘭性德管馬,讓曹寅管獵犬,這兩人就互相嘲笑對方是“馬曹”和“狗監”,后來嘲笑過火相約打架,把康熙樂得不行,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胤礽聽。
在曹寅的眼中的納蘭性德,的確真的是和大眾認識的飲水詞中的納蘭性德不一樣。
胤礽因為八卦走神的時候,侍衛們瘋狂冒冷汗。
適當的留白,比像連射一樣咻咻咻喋喋不休個不停讓人更具壓力。
康熙經常做這種事,說話說一半,叼著眾臣的胃口,等眾人頭冒冷汗之后,才繼續說下去。
太子殿下不愧是皇上親自教出來的太子,這說話的節奏一模一樣。
胤礽走神完畢,繼續道“你們所有種種困惑和與家里長輩的格格不入,都是因為一個原因。時代變了。”
眾位侍衛齊齊抬頭,視線“唰”的射胤礽身上。
胤礽手指輕敲桌面,肉肉的手指沒戴扳指,敲不響。
胤禔立刻巴掌“啪”的一下砸桌面上,給胤礽配音。
胤礽掩飾住嘴角的微抽,繼續說話。
“如此種種矛盾,都是因為時代變了。你們長輩,孤的長輩,原本是在青山黑水中游牧。他們的心還在那窮山惡水間,入主中原之后也沒能調整過心態,還以為自己是自由自在的牧民,看待中原的一切都跟看外人甚至敵人似的。”
“但你們不一樣。你們記事起就是中原人,就在這一片富庶的土地長大。在你們心中,大清如今遼闊的幅員都是你們的故鄉,而不是那一小片山水;中原所有興盛的文化都是你們自幼接觸的文化根基,而不是入關前連文字都沒有的后金。”
“時代變了,你們不是關外的野人和雇傭軍,你們是大清的勛貴,是貴族,是未來的世家豪門。”
“你們的眼界比長輩高遠,你們的學識比長輩淵博,你們的志向比長輩相比,猶如燕雀與鴻鵠。”
胤礽的神情十分疲憊,語句時停時頓。
侍衛們的表情卻越老越激動,眼神越來越亮,仿佛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每個人的思想都是由經歷鑄造而成。他們生長在狹隘的地方,只能擁有狹隘的思想;你們生來富貴,成長在廣闊的天地間,所見所思所想和他們都不同。這種思想矛盾不可調和。”
“所以你們沉淪,你們紈绔,你們離經叛道。因為你們再怎么掙扎,那群眼睛被過往蒙住的老人們,也只會對你們所有的意見嗤之以鼻。”
胤礽深呼吸了一下,道“不要在門口偷聽。孤可不是汗阿瑪,是真的會狠狠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