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裴野幾乎沒敢再閉眼。
他怕自己又會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夢,進而做出奇怪的舉動來。
好在池敬遙一直睡得很安穩,并沒有因為這個小小的意外而被嚇醒,只是迷迷糊糊嘟囔了幾句便又睡著了。
裴野還暗自有些慶幸,心道幸虧池敬遙睡得熟,否則還真是不好解釋。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少年昨晚雖然迷迷糊糊又睡著了,但對昨晚的那個小意外倒是記得清楚。
“二哥”池敬遙一大早醒了后,趴在被窩里睡眼惺忪地朝裴野道“我昨晚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你知道我夢到什么嗎”
裴野這會兒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在洗漱,他聞言險些被嘴里的漱口水嗆到。
“我夢到屋里進了一只大老鼠,老鼠要吃我,把我的臉和嘴都啃了”池敬遙心有余悸地道“二哥你看看我的臉沒事兒吧”
少年這會兒還沒徹底清醒,說出來的話便帶著幾分迷迷糊糊的孩子氣。
裴野心中尷尬不已,扭頭看了一眼,見少年正揚著下巴讓他看。
他目光落在少年微紅的薄唇上,輕咳了一聲,假裝若無其事地道“沒事兒,很好,你肯定是做了噩夢。這么冷的天,屋子里不會有老鼠的。”
“我覺得也是。”少年笑了笑,拿起衣服一件件穿上,還兀自道“再說就算真有老鼠,也應該是先咬我的腳指頭沒聽說過誰家老鼠會咬別人的臉和嘴巴。”
他說著還在自己臉上和嘴上都摸了一把,像是在確認是否安然無恙。
裴野心虛得厲害,多半也知道少年昨晚的“噩”夢和自己脫不了干系,忙匆匆收拾好出了屋子。
片刻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回來朝池敬遙道“昨晚讓裴青辦的事情辦完了,見你睡著了就沒叫醒你。鄭彥平的抗瘟丸自己沒吃,給了別人,所以他才會染上時疫。你的藥沒問題。”
“他把藥給了誰”池敬遙忙問道。
“同屋的一個士兵。”裴野道。
他說這話時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但池敬遙此時的情緒過于驚訝,因此沒留意到他的異樣。
“這就說得通了。”池敬遙嘆了口氣道。
裴野原以為他會追問,正想著該如何同他說,卻沒想到池敬遙什么都沒問。
當日,池敬遙用過早飯之后,便去看了鄭彥平一眼。
鄭彥平昨晚咳了半宿,但因為服了藥的緣故,這會兒看著竟比昨晚稍稍恢復了些。
“池大夫,我對不住你。”鄭彥平朝池敬遙道。
他昨晚從裴野那里得知,池敬遙因為他的事情誤以為是抗瘟丸出了問題,所以很是自責。
“你自己都這樣了,還說什么對不住我”池敬遙幫他診了脈,又道“你想保護你的同袍兄弟,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這做法真的很笨。那藥丸只能管七日,若是大營里的時疫控制不住,七日后你想保護的人不是照樣會有染病的危險嗎”
鄭彥平抬眼看向池敬遙,問道“池大夫,你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有啊,很多。”池敬遙道“但是如果只有一粒藥丸,我會先給我自己吃,因為我是大夫。我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保護他們的方式不是將我自己置于險境,而是盡我所能保護祁州營,因為我知道只有祁州營無恙,他們才能無恙。”
屋外的裴野立在門口,聽到少年這話之后不由一怔,眼底染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