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聽到傅霆州來了,盯著手指,良久沉默下來。翡翠見王言卿許久不動,試探地問道“姑娘”
王言卿暗暗嘆了口氣,站起身說道“既然鎮遠侯來了,快請吧。”
傅霆州進入這座名義上稱為王宅的院落,一路走來,雖然沒有描金畫銀,但假山流水錯落有致,景觀樹木布置得恰到好處,在安全和實用上無可挑剔,甚至比某些官員耗巨資修建的豪宅還要好。
看得出來,這座宅子是用了心的。
傅霆州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陸珩不可能知道傅霆州打算在婚禮當天派翡翠提醒王言卿,如果陸珩提前知道,翡翠也不會成功。那就是說,陸珩在明知王言卿只會住三天的情況下,還將這處宅子修建得盡善盡美
再結合陸珩用王言卿名義購置地產,恐怕從一開始,他就想將這個宅子當做王言卿在京城的“娘家”。哪怕有名無實,但女子名義上有娘家,總歸底氣硬些。
只是沒想到陸珩一語成讖,這座宅子真成了王言卿的家。
傅霆州內心其實有些復雜,他一直覺得陸珩原本想利用王言卿,后來因為王言卿貌美,陸珩見色起意,才將她納為妻子。若陸珩貪戀美色,何必謊稱王言卿是他的妹妹,當真讓人以陸府小姐的態度對待王言卿若陸珩憐惜王言卿孤苦,早日娶過門照顧就是了,何必費心費力在京城“造”一座王宅
傅霆州隱隱感覺到,陸珩不止想占有王言卿的美色,更想在心理、社會各個方面上,都讓王言卿成為他的妻子。
所謂王宅里面根本沒有人,京城官太太圈不會不知道,但陸珩這樣做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哪怕王言卿沒有家族撐腰,她依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有人給她難堪,沒有娘家出面,那就陸珩出面。誰讓王言卿不痛快,陸珩讓他們全家都不痛快。
傅霆州心情陰晦,明明在大同府時,他對這一幕期盼良久。如今真的要見到她了,傅霆州的步伐卻越來越沉重。
但走得再怎么慢,終點還是到了。傅霆州進門時就覺得不對勁,王言卿將待客地點定在正堂,正經待客的地方。從道理上講也不是不對,但傅霆州本能覺得不祥。
王言卿坐在寬闊的圈椅上,聽到傅霆州進來,她起身,欠身行禮“鎮遠侯萬福。”
傅霆州見她如此模樣,心中一絞,說道“你如今已和我這般生疏了”
王言卿抿唇笑了笑,改口道“我怕二哥責怪我。”
她說的是南巡時她捅傅霆州的那一刀。傅霆州搖搖頭,一語帶過“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兩人相互問安,一笑泯恩仇,似乎又回到從前。傅霆州坐下,他看到王言卿穿著一身瑩白立領襖,外罩白色鑲絨邊比甲,下系紅色馬面裙,裙帶自然垂落在膝上。
這一身說淡有紅色搶眼,說艷看起來又十分清凈,尤其是裙闌上繡著形態各異的小老虎,王言卿端坐在椅子上本來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這些小老虎給她增添了許多可愛,霎間拉近了距離。
自從王言卿“失蹤”后,傅霆州每次見到王言卿都覺得她穿的很素淡,他原本以為陸珩苛待她,可是后來發現,是王言卿偏好這樣的打扮。
傅霆州雖然不太懂女子衣著,但人對美的感知是相同的,他也不得不承認,王言卿在傅家時衣著雖然華貴,然而有一種緊繃感,像努力在所有地方都雕刻出花紋的金鑲玉,美則美矣,卻少一分大方。如今她身上的顏色變少了,姿態也放松下來,反而如無價明珠,自然而然散發出奪目光輝。
一個人的狀態能反映出很多東西,曾經傅霆州還能欺騙自己傅家對王言卿很好,但看她如今的狀態,傅霆州才知道,她在傅家時到底有多么不開心。
傅霆州暗暗嘆氣,說“你這身衣服獨具匠心,很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