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氏心里又是一顫,路上她就預料過可能是梁榕的事情被人發現了,但她自負毫無破綻,一路上不慌不忙。直到此刻面對陸珩,她才知道,她可能太天真了。
她就說京城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無緣無故上梁家的門做什么,她就說一個普通侍衛怎么會那樣年輕俊美、氣度非凡。原來,他根本不是侍衛,而是大名鼎鼎的皇帝發小,陸家二郎。
陸珩昨日一直在梁家,獨自翻了許多地方,還去后院見了梁芙梁文氏想到這里心中一緊,她勉力支撐著臺面,說“指揮使,您在說什么,妾身聽不明白。”
還裝傻,陸珩身體后仰,單臂撐在扶手上,按了按眉心,淡淡開口道“昨日,錦衣衛在滿城一座荒山里找到了梁榕的尸體。”
梁文氏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還裝出一副驚詫模樣“什么,梁榕死了他不是去訪友了嗎,是不是路上不小心,出什么意外了”
梁文氏在前面驚驚乍乍,梁彬跪在后面,垂著頭,縮著身體,一句話都不說。陸珩耐心告罄,他一晚上不睡,加班加點把梁榕的案子查出來,就是為了早日回京城辦貪污案,他可沒功夫陪他們在這里耗。
梁文氏的演技十分拙劣,陸珩都不用叫王言卿來,便已經看出她許多破綻。陸珩點點頭,問“那你覺得他出了什么意外”
梁文氏嗓子尖細,試探著說道“大少爺酷愛游山玩水,以前也經常到深山里尋仙覓道,或許,他不小心踩滑,從山上摔下來了吧。山溝里陰冷又偏僻,他沒人發現,興許就這樣摔死了。”
梁文氏剛說完,陸珩就猛不丁反問“你怎么知道那個地方陰冷偏僻”
梁文氏心中一慌,隨后趕緊找補“妾身也是猜測,在山里身亡的人,一般都是這樣。”
陸珩居高臨下看著梁文氏和梁彬,慢慢說道“我念在你們是錦衣衛親屬,給你們顏面,在內廳審問,沒有去外廳公開。你們非得要我上刑,才肯說實話”
梁文氏跪在地上,咬死了是意外,急切說道“大人,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梁榕那天大清早就出門了,妾身一直待在家里,身邊有許多小丫鬟作證,哪能騰出身去殺人您既然已經找到梁榕的尸體,應當看到他身上的傷口了。您可以叫仵作來驗尸,如果他身上有明顯外人所做的傷痕,您再來懷疑妾身,也好讓妾身死個明白。”
陸珩輕笑一聲,目光冰冷譏誚,緩慢道“時至今日,你還拿那一套把戲糊弄我。梁榕十六晚上就死了,那天早上出門的是梁彬。梁榕身上確實沒有刀劍、擊打等外傷,但他鼻骨受損,口唇發紫,眼睛出血,是明顯的窒息死亡。你若還不承認,那就去看看他的尸身,對著他的眼睛說你不知道。”
梁文氏一時失語,陸珩呷了口茶,繼續道“你們在梁衛身邊耳濡目染,知道不能在尸體上留下明顯外傷,所以將他悶死,然后拉到山上,從山坡上推下去,想偽造他失足摔死。但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若是生前受傷,傷口呈青紫色,可梁榕尸體上的磕碰傷卻是灰黃色,可見他是死后被人拋尸,而非自己失足摔落。十七那天你宣稱回娘家,卻有人在滿城山路上看到梁家的馬車,梁榕拋尸的山坡上有車轍,錦衣衛去你們的馬車上搜證,也找到和梁榕衣料相似的毛屑。人證物證俱在,梁文氏,不如你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說著回娘家,卻出現在梁榕拋尸之地”
梁文氏嘴唇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么。陸珩看著她驚慌失措的臉色,不為所動,道“十六晚梁芙去找梁榕,正好撞到行兇,還聽到兇手偽裝她哥哥的聲音。第二天梁芙在梁榕門口找到一枚珍珠,那枚珍珠是從鞋上掉下來的,保定府唯有一家店鋪訂做這樣的鞋,賬冊上明白寫著你買過一雙。你身邊的侍女也指認,你曾經穿過類似的鞋,你本來很喜歡,后來有一天突然把這雙鞋燒了。梁文氏,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梁榕身亡那晚你為什么會出現在他門口,梁榕死后,你又為什么要燒掉這雙鞋”
堂下一片死寂,梁文氏癱坐在地,面色灰敗,完全說不出話來。陸珩已經沒心思陪他們兜圈子了,抿了口茶,說道“你們懷疑梁芙知道了真相,便偽造通奸罪名,想借官府的手將梁芙殺掉。你們一個是她的繼母,一個是她的兄弟,卻聯手做出這種事,可真是好狠的心。我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十一月十六那天晚上,是誰殺了梁榕”
那晚沒有任何目擊證人,現在可以肯定,兇手就在梁文氏和梁彬之中。但定案不止要鎖定嫌疑人,更要明確寫出誰是兇手,誰是從犯。這兩者一個死罪一個活罪,差別可大了。
梁榕是被人悶死的,他一個成年男子,清醒狀態下不會被人壓住口鼻而不反抗,他多半是在沉睡或昏迷狀態中被人悶住,等后期驚醒時已無力反抗。女子力氣不如男子,按理能按住梁榕的也應當是個男人,但不排除梁榕晚上喝的那盞茶里加了迷藥,梁榕在藥物的作用下失去了力氣,即便女人也能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