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裙丫鬟暗暗掐了同伴一把,一轉眼換上滿臉笑意“翡翠姐姐,早。昨夜下了雪,老夫人擔心姑娘受寒,特意讓廚房熬了羊乳羹,讓我們給王姑娘送來。”
翡翠在紅裙丫鬟的笑臉上瞥過,仿佛沒聽到方才的話一般,讓開身子道“有勞二位了。里面請吧。”
紅裙丫鬟不斷賠笑,湖綠比甲的丫鬟知道惹了禍,垂下頭,安安靜靜去里面請安。她再張狂也知道自個兒斤兩,那位無論出身如何,都是傅家的恩人,還和侯爺一起長大,僅青梅竹馬的情分,怕是連未來侯夫人也比不上。永平侯府三小姐現在看著風光,等入府后,未必能爭的過這位。
雖然沒有明說,但鎮遠侯傅家所有人都默認,王言卿以后還會留在傅家。侯爺是超品侯,正頭娘子總要娶門當戶對的勛貴小姐,但王言卿畢竟陪伴多年,留下來做個貴妾也無妨。
她們兩人進門后不敢抬頭,隱約瞥到多寶閣后有一道側影,立刻蹲下給王言卿行禮“奴婢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
過了片刻,一道清淡的聲音響起“起吧。”
她音線很獨特,不是長輩最喜歡的清脆銀鈴,也不是男人喜歡的嬌媚婉轉,而像是外面的雪,清清寂寂,不爭不搶,但凡聽過一次,就絕不會忘記。
兩個丫鬟道謝,慢慢起身。湖綠丫鬟借著動作悄悄看了一眼,一個女子側坐在羅漢床上,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脖頸纖細,雙腿放在腳踏上,顯得尤其修長。她側著臉,越發凸顯骨相優越,鼻梁挺拔,臉色素白,下頜近乎是一條直線流淌下來,干凈又冷清。
這樣的相貌,可不是任何胭脂水粉能堆出來的,難怪侯爺喜歡她。湖綠丫鬟覺得喪氣,強壓著給王言卿道好后,就快步退下。
等那兩個丫鬟走后,翡翠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氣憤道“這些丫頭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在背后議論姑娘,我非要稟告侯爺,打她們板子”
“她們只是群小丫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打她們有什么用”王言卿放下羹匙,用帕子擦了擦手,嘴邊似乎浮上一絲笑,“是老夫人要讓我聽到這些話,你能借著二哥的手處理丫鬟,還能處理老夫人嗎”
翡翠頓時噤聲,她看著王言卿,嘴唇翕動,十分不忍“姑娘”
王言卿垂下眸子,眼神平靜的像一汪冰湖,沒有絲毫波動。孝字大過天,終究人家才是一家人,何況,傅霆州真的不知道嗎
老夫人能仗著父母之命給傅霆州說親,但婚事要成,必須得有傅霆州點頭。聽說那位洪三姑娘是武定侯的外甥女,娶了她,就能和武定侯更進一步。傅霆州那么聰明的人,當然知道如何取舍。
王言卿將帕子放在矮幾上,輕輕嘆道“門當戶對,才俊佳人,好事啊。該恭喜二哥哥。”
翡翠忍耐了一個月的酸楚決堤,眼淚撲簌簌落下“可是,姑娘您才是老侯爺選定的孫媳婦,您等了侯爺十年,十年啊侯爺要學武,您就不顧女戒去學騎馬射箭,侯爺要掌軍,您就女扮男裝,陪著他在軍營里跌打滾爬。這些年您身上留下多少傷疤,到現在,他們一句門當戶對,就要抹殺姑娘十年的付出嗎”
翡翠一邊抹淚一邊訴苦,王言卿卻像個外人一樣,無動于衷坐著。翡翠都委屈成這樣,王言卿這個正主真的不在乎嗎怎么可能。
十年青春,她自七歲被接到鎮遠侯府,她的生命里,就只有傅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