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宮數千年來塵封地下,不見天日,如今雖因離央之故重現世間,一時卻難改宮內衰敗頹廢之景。
于是陵舟和姬扶夜便無奈做了苦力,施法掃除宮闕之內的塵埃。
遠遠見著離央與風玄殷撞壇而飲,陵舟憤憤不平道“小爺都幾千歲了,為什么喝酒還不肯帶我,這酒還是小爺帶來的呢”
姬扶夜笑而不語,離央和風玄殷如此,自然是有些師兄妹之間的話要說。
陵舟一邊干活兒,一邊眼巴巴地看著枯樹那方,好一會兒,離央似乎終于注意到他,抬手示意。
雙眼頓時一亮,陵舟化為一只翎羽赤金的鳥兒向枯樹上的離央的風玄殷撞去。
伸手抓住陵舟右翼,風玄殷將他放在樹上,含笑說著什么。
姬扶夜笑笑,沒有上前,舊友相聚,大約是有許多話要說的。
如今陵舟跑了,清掃逝水宮的就剩下他自己,動作便要快些。
若是沒有意外,這逝水宮就是離央未來長居之地,自然也是姬扶夜棲身之處。
既然要長久地住下來,便得好好收拾一二。
與風玄殷的這場酒一直喝到深夜。麒麟與金烏自天際遠去,離央孤身一人獨坐枯樹之上,身后天幕之上彎月如鉤,她的身形在月色下備顯寂寥。
風聲呼嘯,掠過枯樹枝頭,安靜得有幾分凄然。
姬扶夜并不喜歡這樣的安靜,這讓他覺得她離自己很遠,怎么也觸及不到,像是與整個世間都割離。
“尊上。”姬扶夜喚了一句。
離央垂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似終于染上了凡塵世俗的氣息。
“小狐貍。”她倚著樹,懶懶地回道。
姬扶夜站在樹下,抬頭問道“尊上可是醉了”
離央蒼白的臉龐上浮上淺淺緋紅,朱唇似血,目光流轉之間竟生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區區一壇扶桑酒,還醉不倒本尊。”
當日在燕國那日不過是意外,偏偏正好叫這只小狐貍瞧見,在一個比自己小了數千歲的小輩面前失態,離央心中免不了會有幾分在意。
低頭對上姬扶夜的雙眼,離央微微勾了勾唇“本尊只是甚覺歡喜。”
姬扶夜不言,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今日本尊又了了一樁心事,不該歡喜么”離央的話難得這樣多。
姬扶夜于是點了點頭“的確應該歡喜。”
星落所為已被大白于天下,旁人施加于她身上的污名終于洗脫,從此再沒有誰能稱她叛徒。
以離央的實力,或許早已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但姬扶夜在乎,所以他才會千方百計找到證據,當著三重天一眾仙君面揭露星落的謀劃。
“你做這么多,究竟有何所求”這是離央第二次問出同樣的問題。
他本沒有必要做這些。
離央不太明白姬扶夜的心思,她本就不長于揣摩人心。
“只是順心而為罷了。”姬扶夜的右手負在身后,坦然答道。
“你無所求”離央挑了挑眉。
姬扶夜沒有回答,許是有的,只是這一點妄念,卻不能直言告知于她。
離央得不到回答,便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他不說便罷了,人總是有些屬于自己的秘密。
待他需要說的時候,自會說的。
眉目間浮起一股淺淡倦意,離央飛身落地,玄色的裙袂在風中舞動,姿態輕靈。
“還剩最后一件事。”她輕聲道。
“解決明霄之事后,本尊便再無掛礙。”
那是她如今最后,也最深的執念。
月色下,她好像要乘風而去,姬扶夜上前一步,含笑道“難道我不算尊上的掛礙么”
離央回過身,輕笑一聲“你倒的確是滿身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