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依然不做理會。
早朝過后,程康邀上吏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兩位重臣,一同來到御書房。
程康貴為左都御史,犯言直諫是他看家本事,可他并不笨,知道什么事得當朝拿出來說,什么事得私底下來稟。
徐嘉這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平康公主在其中的角色,若是當朝鬧出來,皇帝臉面難看。
日頭漸盛,烈陽籠罩乾坤殿,面南的御書房已滋生暑氣。
程康攜二人踏入殿內,迎面一股冷氣撲來,撩眼見東南角已鎮著冰塊,三位大臣皆是年邁,略有些扛不住,自顧攏了攏衣袖,著內侍去通報。
須臾,內侍回稟,請三人入內。旋即,一道清冷的嗓音隔著屏風傳來,
“將冰盆撤下去。”
程康三人知皇帝體恤,不由面露喜色,一一上前行禮,
“給陛下請安。”
抬眸,只見一著明黃九龍蘇繡圓領薄袍的男子,坐于御案后,他面容端肅,眉眼清逸,渾身透著一股冷雋的威壓。
正是乾幀帝裴縉。
見大臣請安,裴縉抬眼露出溫和的笑意,“免禮,來人,賜座。”
三位老臣已跟隨裴縉多年,在他面前向來不拘虛禮,只因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禮部和吏部兩位尚書瞅了一眼程康,不敢落座。
程康上前,將傅嬈的狀紙遞上,“陛下,今日徐嘉之新妻跪于正陽門前伸冤,老臣幫著她把狀子呈上來。”
一句話,裴縉便知程康之意,是要替傅嬈出頭。
他眸光冷冽瞥向程康,后者垂眸不語。
他瞇眼看著那狀子,這事他昨日已派人查了個清楚,原是不打算細看,只是見那密密麻麻的小楷,似十分娟秀,略有些好奇,接了過來,堪堪掃了幾眼,便看不下去。
“都坐吧。”
三位大臣跪坐兩側,躬身默然。
裴縉手撐額,眼風掃了過去,淡聲道,“以諸卿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置”
吏部尚書是裴縉潛邸時的心腹,向來事事偏著他,
“陛下,不過是一介庶民,何足掛齒,著人安撫一番便可,公主金枝玉葉,既是與那徐嘉已有了夫妻之實,自該讓公主與其完婚,不過那徐嘉多少有僭越之嫌,陛下可著人打他幾十板子,懲戒一番,叫他知錯。”
裴縉聞言冷哼一聲,不接話。
倒是對面的禮部尚書撫著白須輕輕笑道,
“柳大人有所不知,那傅家女雖是小門小戶,祖上卻有來頭。”
“哦什么來頭”
“傅家在前朝乃是四世公卿,這位傅姑娘的祖父曾是前朝太傅之玄孫,只因后來娶了一醫女,與家族離叛,帶著妻兒遠遁青州,前朝覆滅后,傅家敗落,這位傅老爺子反倒是保住了一條命,陛下繼位之初,廣開恩科,傅姑娘的父親中了舉人,可惜不及參加省試,一日乘船遇風罹難,留下孤兒寡母三人。”
“不錯。”程康慷慨激昂接話道,“陛下,臣觀那傅家女,姿容秀麗,舉止大方,頗有祖上遺風,徐嘉如此辜負她,實乃小人之舉”
不等裴縉反應,對面的吏部尚書辯駁道,“那依你之意,難不成讓公主將夫婿讓給她”
“本來就是人家的夫婿,人家婚書上紅紙黑字寫得清楚”
“萬萬不可,公主是君,他們是臣,自當是臣讓君,那徐嘉必須得尚公主,否則皇家威權何在,那傅家女稍稍安撫便可”吏部尚書固執己見。
裴縉見兩位大臣駁得面紅耳赤,神色反而平靜下來,他看向禮部尚書,“韓卿有何意見”
禮部尚書苦笑一聲,躬身一拜,“陛下,事已至此,公主下嫁徐嘉乃是必然,柳大人說得對,其一,賜婚公主與徐嘉,其二,鞭笞徐嘉三十大板以彰天威,第三,厚待傅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