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了好大功夫,爬到對面小坡,將那珠藤花連同那片泥土給捧了下來,裝在她隨身攜帶的琉璃藥罐里,為此她不惜將那藥罐里止血療傷的藥粉悉數丟棄,洗凈,再將那株藤花小心翼翼放進去。
可這一路實在艱險,為了保護這琉璃瓶,那醫囊不小心墜落山崖下,眼下她身上空無一物,已餓的饑腸轆轆。
不過這一切都抵不過五行靈藤花給她帶來的喜悅。
夜濃,深林黝黑無光,她陷在濃濃的黑暗里,困頓不堪。她不知會不會有人來尋她,但她已做好今夜路宿此處的準備。
前方密林幽黯,山巒起伏,在雨幕里勾勒出可怖的輪廓,如匍匐的猛獸,被烈雨壓制動彈不得,它似潛伏隱忍,蓄勢待發,仿佛下一瞬便要覺醒過來。
雨勢越來越大,瓢潑傾倒,在面前形成無可透風的網,滴滴答答的雨聲敲打枝葉,聲響越大,傅嬈越安寧,這片雨幕已成為她最好的保護傘。
待雨退下,她便尋一樹杈休息,亦可保證自己安虞。
這種經歷于她而言,不在少數。
須臾,雨幕深處仿佛滲出零星的光點,光點越來越大,似是被牛氈遮掩的火把,再然后,那片光暈里現出一些模糊影子。
傅嬈將玻璃瓶緊抱在懷里,睜大眼睛去瞧,漸漸的,些許人影從樹林里竄了出來,緊接著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喚她,
“嬈嬈,傅嬈”
是陛下
傅嬈驚得心差點從嗓口抖落。
他怎么會來
他怎么親自來了
她也猜到他聞她不見,定會派人來尋她,可她沒料到,他堂堂天子,一個心思深沉穩重自持的帝王,會不顧危險,來深山尋一個女人。
傅嬈騰騰的心跳聲仿佛要掙破胸膛,白皙的手指深深嵌入肉里,眼眶不知不覺滲出淚意,酸脹的鼻頭堵得如巖石般,她險些呼吸不過來。
嗓子更如同黏住似的,她想喚他,卻如何都吐不出聲響來。
只見那道身影一馬當先朝她的方向駛來,火把及近,照出她一團黑漆漆的影子。
皇帝從侍衛手里接過火把,翻身下馬,他身上帶著斗笠,緩緩靠近,只見一小小的巖洞里,塞著一個人,那小人兒全身縮在一處,唯有一張煞白的小臉,陷在一團沾滿泥污的絨毛里,她眼底的淚珠烏溜溜打轉,他甚至在那晶瑩的淚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懸了一夜的心,緩緩放下,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將火把遞給侍衛,上前,輕輕將她抱起,壓在砰砰亂跳的胸膛,于她耳邊,嗓音克制著顫抖,“朕來晚了,嚇壞了吧”
傅嬈全身僵硬,動彈不得,腦子也木了似的,只靜靜靠在他胸膛,吸取他胸膛的溫暖,她生怕自己看錯,以至不敢眨眼,直到此刻,切實感受到他懷里的溫度,才恍覺,他是真的來尋她了。
眼睫一眨,一行熱淚滾落,她吸了吸鼻子,想告訴他,她不怕,她其實不怕的,比這更危險的境遇她都經歷過,她打小是爬摸打滾長大的,她之所以落淚,是震驚他的出現,他怎么會來,又為什么要來呢,這樣的愛,她承受不了,可她什么都沒說,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皇帝只當她嚇壞,緊緊將她兜在懷里,侍衛遞來一塊能遮雨的風衣,他將傅嬈裹住,抱上了馬。
片刻前,為了尋找傅嬈,他將侍衛分成三路,劉桐,黑龍衛副指揮使各領一隊人馬,尋到傅嬈蹤跡后,他又將人員分散,眼下他身邊只有三人。
雨太大了,地面泥濘不堪,走不了。
侍衛尋到一處能避雨的巖洞,舉起火把鉆入深處,才發現這巖洞極大,里頭十分干爽,瞧著像是有獵人常來此處,西邊墻下甚至還堆了一泥床,侍衛將一干凈的風衣鋪下,另外一人在洞里撿了些木枝,生起了火堆。
還有一人送來干糧水囊,三人將一切安置妥當后,悉數退去。
皇帝一直將傅嬈緊緊摟在懷里,不曾放松片刻,待人離去,方才小心翼翼將人放下,傅嬈的身子早已濕透,不便見人,她雙腿凍得發僵,一觸地,險些跌倒,皇帝一只胳膊將她穩穩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