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縹緲,長廊燈火次第而開,宛如游龍穿梭燕山行宮。
各處長廊,行人交錯,皆是趕往皇后所在的坤寧殿。
今日騎射比試后,禮部著光祿寺在飛羽殿設宴,午時皇帝下旨擢升賀攸為從四品太醫院院正,傅嬈為從六品太醫,內閣當即勘合,著通政司下發各處,賀玲得知消息,自然是興高采烈,又兼傅嬈昏睡無需她照料,她下午便偷偷去了山里狩獵。
偏偏她在狩獵時,撞見一年輕男子暈倒在一山坡處,她自小經賀攸耳濡目染,也略曉得些急救之術,粗粗幫著對方按壓胸口,對方便醒了過來。
須臾,那公子身邊的小廝也匆匆尋來,二人合力將人送回了行宮。
怎料此事被梅玲筱撞了個正著,梅玲筱識得賀玲,不僅識得,二人之間還略有些齟齬,一次宴席,賀玲不小心撞了梅玲筱,打翻了茶盞,以至梅玲筱濕了衣裳,是以懷恨在心。
梅玲筱出身正三品官宦府邸,又是嫡出的大小姐,自小被定給吏部侍郎的兒子,賀玲畏她如虎。
今日不巧被她撞上,已是如困深淵。
梅玲筱扯著賀玲的衣角,不許她走,“早上我見那攙扶傅嬈的侍女便覺眼熟,我當是誰,原來是你,你是臉都不要了,居然假扮人家丫頭來行宮與男人私會,賀玲啊賀玲,你膽兒怎么這么大呀”
“你私德敗壞,走,我要擰你去皇后娘娘殿前告狀”
賀玲嚇得面無血色,自是苦苦哀求,梅玲筱哪里肯放過她,著人拖著她來到皇后宮殿。
這一路動靜鬧得極大,又是晚膳人來人往之時,以至招來圍觀。
梅玲筱之所以不肯放過賀玲,除了她與賀玲那點過節,更因賀玲是傅嬈所帶,李勛昨日對傅嬈的維護令她心生警覺,她現在恨傅嬈恨得牙癢癢,想借此一腳將傅嬈踩下。
一些官宦女眷聞風而動,齊齊趕來皇后殿中看熱鬧。
是以,等傅嬈匆匆穿戴干凈裙衫,隨著那名小黃門趕來坤寧殿時,里面已是人頭攢攢,座無虛席。
而其中還有一道最為冷冽的目光直直釘在她身上,正是今日剛到的平康公主。
傅嬈無視平康公主的冷色,循著內侍步入殿中,從容給皇后行跪拜大禮,
“臣女傅嬈叩請娘娘金安。”
皇后一襲大紅宮裝,端坐于塌上,神色頗為倦怠。
賀玲一事涉及私闈禍亂,私自冒名在先,與人相通在后,身為皇后不得不管,可若管,稱了淑妃一黨的意,她心中不快,
見了傅嬈,只是不咸不淡問了一句,
“傅氏,你可知罪”
傅嬈抬眸朝賀玲方向望了一眼,只見賀玲跪在一側,穿著一身窄袖褲衫,已是嚇得面無血色,抖若篩糠,只一雙淚眼絕望、愧疚地望著她,不敢哭出聲響來。
傅嬈回神,平靜再拜,“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不知所犯何罪”
皇后不想管這檔子事,懶得開口。
梅玲筱抓住機會便福身一禮,“娘娘,據臣女所知,傅嬈未經準許,以侍女名義私帶貴女隨駕,可是大罪。”
跪在一旁的賀玲眼角發紅辯道,“你胡說,我是自己偷偷來的,跟傅姐姐無關”隨后她伏在地上,淚眼婆娑懇求,“皇后娘娘,是臣女一人的錯,您要罰就罰臣女吧,一切與傅姐姐無關。”
平康公主擔心傅嬈脫罪,倚著淑妃俏身而立,冷笑道,“母后,賀玲是賀攸之女,而傅嬈是太醫院唯一的女醫,賀攸要捎女兒來,只可能通過傅嬈,聽母妃說,今日傅嬈回宮是由一丫鬟攙扶,不知是不是賀玲倘若現在遣人去傅嬈住處一查,必知真相。”
說到最后,她眉目流轉,輕輕勾唇一笑,“母后治宮一向嚴謹,不會不管這等枉紀之事吧”
平康公主現在也學了聰明,得了淑妃指點,今日說話挺會借力打力。
皇后暗哼一聲,懶懶撐著眼皮,緩聲道,“賀攸剛被陛下擢升四品院正,他的女兒該是有資格隨駕”
平康公主不恁辯解,“母后,賀攸升任乃是今日午時的事,而確定隨駕名單在這之前,母后可不能裝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