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昌元年,先帝驟然駕崩,而彼時陛下尚在西北征戰,他聞訊匆匆攜兵而歸,皇太后喬氏手掌印璽,欲立她嫡出的九王爺為帝,九王爺年紀尚小,可到底是正宮嫡出,倒也名正言順。”
“可惜先帝擔心外戚勢大,臨終宣幾位大臣進殿,金口玉言立陛下為嗣,是以兩黨朝臣爭論不休,后陛下兵臨城下,攜先皇密旨登基,皇太后喬氏卻扣留印璽,欲臨朝聽政。”
宮女聽到這,面頰驚懼交織,亦步亦趨跟著問,“奴婢對這位皇太后也略有印象,只記得她手腕十分狠絕,至今談之色變呢。”
“可不是嘛”淑妃勾唇冷笑。
及至高臺,寒風徐徐,淑妃緊了緊領口的披風,亭亭而立的身影被那月華渡了一層銀色,
“皇后與珍妃便在這個時候同時懷孕,可不巧,皇后娘娘乃是皇太后的侄女,夾在其中兩廂為難,日驚夜憂,不甚小產,她心痛欲絕,一時成了失心瘋”
宮女愕然呆住,直至淑妃已緩緩往另一邊下臺階,她才驚得快步追上。
“莫不是皇后一怒之下,害了珍妃”
淑妃冷哼一聲,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那時平康調皮得緊,不甚落水,著了涼,我哪有心思去理會她們二人,我只知道,陛下初登大寶,與九王爺一黨斗得如火如荼,九王爺意圖謀反,朝廷風雨飄搖,人人自危”
“再然后,沒多久,九王爺伏誅,喬氏敗落,而這個時候珍妃突然早產,誕下皇長子,可皇長子出世后,久久不啼,太醫診治說大皇子不太好,若是救過來怕是也活不了幾年。連珍妃也血崩而亡。”
淑妃抱著手爐,神色怔惘,言語竟有一絲微不可聞的嘆息,“陛下一怒之下,闔宮大查,可震驚的事發生了,一夜之間,所有到過珍妃寢宮的宮人全部被杖殺,一應線索斷得干干凈凈。”
宮女嚇得脊背一緊,領口似有寒風灌入,“那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是咱們這位皇太后干的”
淑妃再次搖頭,“到底是誰做的,我無從得知,不過據我猜測,喬若瑄這個賤人,定是不欲有人比自己早誕下長子,做了什么手腳也未可知。至于那些死去的宮人,多半是皇太后為了保護喬若瑄,狠下殺手。”
宮女身為侍婢,多少也存了幾分物傷其類的悲涼,尾音發顫道,“這位皇太后也太狠絕了”
“是,這還不是她最狠絕的地方,她在九王爺伏誅,喬家即將被抄斬的風尖浪口,將印璽還給陛下,并允諾她自裁身亡,以此換取皇后安穩,及喬氏無罪者不被牽連”
“這”宮女愕得吐不出字來,半晌方支支吾吾問道,“陛下,應了嗎”
淑妃冷笑,“陛下當然得應下,弒母的名聲他可背不了,那時朝政剛穩,又豈能經歷風波”
“沒多久,皇太后病逝壽康宮,這十年來,陛下親自照料大皇子,待他始終比旁人要憐愛幾分,不許任何宮妃插手其事,喬氏一黨涉及黨爭者悉數下獄,存下來的并不多,唯獨一個蔣南生倒是自少與陛下相投,不曾卷入其中。”
“而皇后呢,這些年也跟個縮頭烏龜似的,任由本宮寵冠后宮。”
“娘娘,既然皇后娘娘身負嫌疑,這些年她為何總是提出要收養大殿下”宮女攙住她細問。
“這第一呢,她原是等宮中低位嬪妃生子再行撫養,可偏偏這么多年,除了本宮的凌兒,再無皇子出身,她見凌兒日漸長大,迫在眉睫,便將主意打到大皇子身上。其二呢,當無憑無據,她不認,誰也不能說是她,她一再對大皇子好,也是為了釋陛下之疑,想將那口鍋推到自己姑母身上。”
說到最后,淑妃幽幽望向前方,遠處高山矗立,巍峨肅穆,于夜里中俯瞰整個天地,
深夜風云匯聚,漸漸蓄起一些云團子,將那皓月給遮去,
“是以,當年真相如何,誰也不知”
桂花落,人不知,殘風掠起一陣秋寒。
“這天底下,知曉當年真相的,怕只有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