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嬈腦子里嗡嗡作響,情急之下只能裝傻,“陛下,臣女若是晚間不歸,娘親定會擔憂”
皇帝淡聲打斷她,“你今日打楊家出來,必遇見了劉桐”
傅嬈眼神一縮,緩緩點頭。
“劉桐送你來的宮城”
傅嬈遲疑應著,“是”
皇帝笑了笑,氣定神閑道,“既是如此,他定會派人去你府上告知,你無須擔心。”
傅嬈聞言,身子一泄,渾身力氣似被抽干,仿佛深陷旋渦無法自拔,軟綿無力伏在地上,
“陛下,臣女自知今日入宮乃是兩難之局,不來,楊家恐遭不測,此前楊家曾因幫我而得罪傅家,這一次傅都御史查案,卻不曾查出端倪,臣女便覺其中或有隱情,是以冒雪入宮呈情。”
“若不來,臣女這輩子良心何安”
“可來了,不免叫陛下以為臣女”傅嬈面露艱澀,聲若蚊蠅,“以為臣女有那等心思”
“哪等心思”皇帝失笑,手搭在膝蓋,盤坐于塌上,見她瑩白的小臉緩緩浮現一層紅暈,眼神兒羞得不敢瞧他,登時無語,“當朕攜恩逼你侍寢”
傅嬈抿嘴不答。
皇帝嗤笑一聲,抬手敲了敲她的腦門,“你這小妮子把朕當什么人了能不能想朕點好”
傅嬈暗暗松氣,迎上他清湛的笑,一時羞愧難當,朝他再拜,“是臣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帝一眼將她看透,哼聲道,“你少給朕戴高帽子,朕留你下來,也不是全然沒有心思,是想你多陪陪朕。”
旋即瞅見她覆手在小腹上,溫聲問,“你還未用膳吧。”
傅嬈一頓,眼眶泛紅,她防備著他,他卻處處照料她。
皇帝抬了抬手,侯在門口的幾名內侍魚貫而入,抬一小案擱在傅嬈跟前,呈上大小五六樣菜碟,分量不多,熱騰騰的,瞧著便有食欲。
傅嬈確實餓得饑腸轆轆,也不跟肚子過不去,當下謝恩,端起小碗小口用膳,心里卻琢磨著,眼下如何破局。
來的路上,迎著漫天飛雪,她舉步維艱,無時無刻不在權衡,她要不要入宮。
她也想卸下一切顧慮,遂了他的意。
可惶惶望去,四周高聳的宮墻覆上皚皚白雪,如冰雪牢籠將她困在其中,令她窒息難當。
驀地想起那血崩而亡的珍妃,以及那攜毒而生,垂死掙扎了十年的大皇子,十來歲的少爺趴在床榻嘔血的畫面,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那珍妃與她一般,是毫無家世的普通女子,出了事,無家族給她撐腰,只默默倒在血泊中,絕望而去。
宮里的皇后,淑妃,哪怕是那位太皇太后,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她毫無根基,屆時皇帝的寵愛于她而言,不是福而是禍。
她不想步珍妃與大皇子的后塵。
既然不能入宮,那么,孩子該棄,該留。
有那么幾回,她恨不得就這樣跌一跤,讓他無聲無息的去
蹣跚在茫茫雪地間,被漫天風雪刮過,舉目四望,唯她煢煢孑立,心頭拂過的那抹孤寂與荒蕪,令她不由料想,何不留下這個小生命,至少暗夜行舟,也有人與她風雨同程。
一番思量,不禁怔惘,這孩子竟是她踽踽獨行路上的唯一皈依。
那么,她必須全須全尾從他身旁離開,為孩子和自己博出一方自由天地。
傅嬈思及此,眼底閃現堅定的淚花,得填飽肚子,方好打一場硬仗,不消片刻,已將案頭珍饈一掃而空。
皇帝原在看書,不經意掃了一眼,見菜碟空空如也,微愣,笑道,“胃口倒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