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春含著笑將醫箱放下,接過小內侍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暖身,“你說的什么話,陛下傳召,老夫便是萬里也得趕來。”
小金子將披風遞給內侍,擰著周行春的醫箱,靠近些他,低聲耳語道,
“今日淑妃哦,如今該叫李嬪娘娘,她差點對傅姑娘用刑”
他話未說完,周行春眉間一顫,已眼露驚光,
“姑娘受了驚嚇,遭了一番罪,陛下將她抱回時,神色懨懨,瞧著極是不好,陛下不放心,方接您來看診。”
“我知道了”
周行春神色凝重了幾分,立即放下茶盞,接過小金子手中的醫箱,快步往里走,繞過屏風來到暖閣,正見傅嬈在宮女攙扶下幽幽喝了口茶。
“周太醫”她虛弱地沖他笑了笑。
臉色確實不太好。
周行春略有心疼,蹙著眉暗自嘆氣,這還沒入宮,淑妃便要弄死傅嬈,入了宮,豈有活路
一邊思忖,一邊將醫箱放下,宮女幫著傅嬈將手腕放至小案,周行春朝她擺擺手,示意宮女退下。
宮女便與小金子退到角落里。
周行春隔著白紗,并不急著聽脈,只低聲與傅嬈道,
“你這丫頭啊,也是多災多難,依老夫看,不如過幾日便將你遣出京城,你去外地避一避風頭吧”
傅嬈僵僵淺笑,并不接話,心中極是緊張,眼神時不時往周行春手上脧。
周行春這才將心神放在脈象上。
起初,脈象略有些浮,顯見的氣息不穩,受了驚嚇。
他用力按了按,閉目,再聽
時間悄然而過,傅嬈心中的忐忑越發濃烈,
片刻,周行春睜開眼,溫聲道,“換一只手。”
傅嬈急得眼角發紅,卻不敢質疑,只稍稍側身,慢吞吞的,將另一只手放上去,“周太醫”她欲言又止地想探一點口風。
周行春不做理會,只安心切脈。
傅嬈心中越慌,論理她剛剛用藥灸貼了四個穴位,脈象定會受阻,且會弱許多,比上回更加穩妥,但是周行春這番八風不動的面容,令她沒底。
一盞茶功夫后,周行春放開她的手,溫和道,“你好好歇著,老夫去給你開方子。”
醫箱都來不及合,他立即起身,轉身的片刻,臉色已是陡然一變,驚愕,無奈,惋惜甚至是心痛,紛繁復雜的情緒涌至他心口,最后皆化做眉宇間一絲凝重。
他疾步退出暖閣,輾轉幾道,來至側殿議事廳,朝立在門口的內侍問道,“陛下可在里頭煩請通報,我有要事稟報。”
甬道與議事廳之間隔著一間茶水耳房,耳房狹長,只供四人并立,此刻,周行春便立在耳房窗口下,怔望著琉璃窗外。
暮色深重,寒風四起,殿廡下九盞羊角宮燈,次第而開。
一疊疊雪花被殘風掠起,纏繞那燈芒飛舞不絕。
身后千鈞般的步伐響起,周行春立即回身,迎上皇帝冷冽的眸光,干脆利落道,
“陛下,傅姑娘有孕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