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坤的課業不見了,榮善堂這兩年需準備的藥單,及進貨清單,也不見了。
環視一周,愕然瞧見窗下的寬案陳列著十幾個錦盒,有長有方,整整齊齊疊放著。
傅嬈幾乎是確認,皇帝昨夜來過。
秋香在這時掀簾而入,瞧見傅嬈一臉震驚,又往寬案瞄了一眼,立即上前撲跪道,
“姑娘,昨夜陛下來探望您您睡著了,陛下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她淚眼盈盈望著傅嬈,眼底盛滿了恐色。
傅嬈吃驚,愣愣瞧著她,猜到秋香定是被皇帝的人給敲打過,她閉了閉眼,緩過一口氣,問,“他可說了什么”
秋香指著那些金貴的錦盒,一字一句復述皇帝的話,“陛下說您明日要赴婚宴,他送些衣裳首飾來,希望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開開心心去赴宴。”
傅嬈想起了那個夢,下意識撫了撫嘴唇,她踢得位置不是太好只希望夢里不是真的。
他是天子,若是傷了他,后果不堪設想。
及至衙門,傅嬈旁敲側擊,問奉天殿有沒有召周太醫,一整天皆是心神不寧。
冬月十五,賀玲與謝襄大婚,京城一掃前兩日的陰霾,晴空萬里。
因是天子賜婚,規格堪比郡王,朝廷百官悉數到場,謝府門庭熙攘,賀客盈門。
傅坤恰恰休學,兼之謝襄家中親戚不多,一再派人說要請傅坤隨他迎親。
是以姐弟倆起了個大早,這是傅坤第一次出入京城權貴圈,傅嬈和鄭氏替他拾掇一番,他著寶藍的錦袍,外披玄色繡銀紋的大氅,端得是俊秀清致,漪漪如竹。
傅嬈尋常鮮少裝扮,今日因是以媒人身份坐鎮婚宴,少不得穿得喜慶些。
翻來覆去,尋不出滿意的來,秋香打開皇帝那夜送來的錦盒,捧出一身海棠紅的鮮艷褙子,用金線繡的細密花紋,兔毛鑲邊,里頭有一層夾棉,又輕又軟,極是暖和,下裳配了一條粉紅的素色長裙。
再從紫檀錦盒里拿出一副鑲寶石的金頭面,與這一身衣裳極是相襯。
傅嬈卻搖搖頭,“好是好看,太艷了些”
“姑娘長得這般好,合該漂漂亮亮的才是”
傅嬈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微有些恍惚,淡笑道,“旁人的婚宴,不必太奢華”
桃兒望著明容昳麗的傅嬈,思及上回這般裝扮,還是她出嫁那日一時紅了眼眶,罕見未與秋香拌嘴。
秋香便尋了一羊脂玉簪,一點翠抱頭蓮給她插上,再裝點幾片寶石珠鈿,不顯得奢華,卻又搭配得當。
傅嬈瞧了一眼銅鏡,滿意地點了頭。
傅坤提前打馬去了謝家,傅嬈后乘車緩緩抵達,府內已是喧聲笑語,疊鬧不休。
管事得了謝襄吩咐,將傅嬈奉若上賓。
入花廳落座時,恰恰坐在了平康公主對面。
謝襄父母雙亡,家中只一族叔替他操持,圣上開恩,命禮部,鴻臚寺及宮中內監協理,朝中有頭有臉的官眷悉數到場。
花廳內姹紫嫣紅,擁簇如云,乍眼瞧去,仿若春暖花開。
傅嬈坐下片刻,便覺有數道視線往她身上落,她略覺奇怪,朝秋香瞥了一眼,秋香順著眾人視線落在傅嬈的發髻上,旋即苦笑。
出門時,鄭氏應是覺著傅嬈的發飾素了些,壓不住這一身海棠紅,是以順手從錦盒抽出一枚蝶戀花的珠鈿。
這枚珠鈿比尋常的珠鈿要大,當中有顆碩大的紫金東珠,俗稱鴿子蛋,珠鈿用金絲纏繞,雕成戲蝶戀花之狀,花瓣點翠,花絲鑲珠,環嵌七寶珠石,奢華明艷,工藝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