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坤沖傅嬈笑了笑,立即跟上。
鐘嬤嬤留家里,只有桃春萊跟著鄭氏。
傅嬈并未急著離開,是循著鄭氏傅坤邁出廊廡,扶著廊柱眺望二人的背影,只見傅坤一路鄭氏有說有笑,高瘦的個,漪漪如竹,已有幾分異同齡少年的沉穩。
傅嬈許久方才回神,扶住秋香的手臂,有些吃力道,“咱們先去觀音堂,我想給孩求個平安符。”
秋香道是,她一道繞開人多的大雄寶殿,往西折過一個院落,上到西邊游廊,往大報恩寺后院的觀音堂走去。
這邊人少,路過一佛堂,偶然見里窸窸窣窣傳來一些說話聲。
“你怎么這里今太皇太后來大報恩寺祈福,你不去寶殿伺候,來這偷懶”
一道年輕的嗓音笑嘻嘻回,“這等美事哪輪得到我東院那些師兄弟們個個搶破了頭”不等那年長的回話,他又攏著袖自顧自倒了一杯熱茶,往那閉目打坐的僧人覷道,
“師兄,太皇太后駕臨,給潭州瘟疫祈福是假,給沈姑娘批命怕是真。”
那年長僧人聞言,眉頭一蹙,睜目低斥道,“慎言,皇家之事,輪不到你置喙”
“這有什么”年輕僧人似不滿他斥聲,輕哼一聲,“誰不知道沈家想撈個皇后當當,當年那皇太后的鳳命不就是這么來的么”
年長僧人他越說越離譜,氣得扶案起,手執木魚朝他敲來,“你有這嘴嫌的功夫,不如多抄些經書替潭州瘟疫祈福,這次瘟疫來勢洶洶,聞昨夜邸報送至通政司,陛下連夜召集群臣議事,今年年程不,先有嘉州水患疫病,如今潭州再起疫情,這個年怕是不過了”
年長僧人眉宇壓著沉沉憂慮。
那年輕僧人躲過木魚,支身門口輕哼道,“潭州離京城上千里,這火燒不到咱們頭上,師兄,你是吃粗茶淡飯的命,操的金鑾殿的心”眼見那木魚又要朝他砸來,他嗤笑一聲,飛快閃身躲出門去。
寒風掀落一樹枯葉,幾枚樟葉半空盤旋一陣,跌傅嬈肩頭。
她當場怔愣。
潭州發生了瘟疫
她自到大,經歷過次瘟疫,一次便是當年膠州霍亂,一次便是前不久的嘉州之疫,沒人比她這樣的醫者,更懂得一場疫情會造成多大的傷亡,會給百姓帶來多大的恐慌。
醫者身俱來的使命讓她恨不得立即奔赴潭州,可思及肚里的孩圣上,也知這次怕是輪不到她了。
她怔愣的瞬,身側的秋香也同樣露驚駭,心事重重。
宮中昨夜遞出消息來,皇帝有意立傅嬈為后,孫公公囑咐她定要照料傅嬈,切莫出意外。
明便是朔望大朝,這個節骨眼上,太皇太后打著給潭州疫情祈福的旗號,來這大報恩寺給沈柚批命,屆時批出一道鳳命,百姓沸議,文武百官多半也會順勢為。
秋香心中焦急,只希望陛下英明,早有應對之策。
傅嬈早膳吃的不多,此刻又生出餓意,她疲憊地往秋香身上靠了靠,秋香嚇了一跳,連忙抱住她,“姑娘,您怎么了”
傅嬈手撐著額,無力道,“先去觀音堂休息一會。”
秋香立即攙著她往后去。
前黃墻琉瓦,掩映一片密林下的四合院就是觀音堂,院中矗立一座三層的觀音塔,里供著一尊千手觀音。
四合院內有大大十幾廂房,平供香客抄書跪經祈福,抄經書再去觀音像前焚燒祭拜,可換取一平安符。
秋香扶著傅嬈進入一空置的廂房,“您先歇會,奴婢去茶水房給您倒茶。”立即碎步去回廊盡頭的耳房取茶。
傅嬈從兜里掏出隨身備的糕點,先解了解饑餓,靠著案垂目歇息。
彼時沈柚正大雄寶殿側殿的雅內,服侍太皇太后喝茶。
太皇太后擒著茶盞,吹了吹熱氣,淡聲道,“那傅氏來了嗎”
沈柚恭敬答道,“來了,被我的人給擋了集賢殿外,往后頭去了,我不會讓她來集賢殿相。”
太皇太后頷首,她清晨來此祈福,累了半晌,極是疲倦,不過眼下還有最重要的一樁事要辦,她只得強打起精神,扶著沈柚的胳膊起身,“走,咱們去集賢殿。”
集賢殿是五開的重檐歇山頂寶殿,正殿宏偉高闊,正中矗立一寶相莊嚴的佛像,佛像下頭擺一明黃的高臺,彼時一眉目和善的高僧正坐那高臺之上,一一給各貴女或少爺看相。
大約午時初刻,沈柚被批為鳳命的消息,傳遍整個大報恩寺。
就普陀大師捧著一形制特殊的鳳簽,欲遞給沈柚時,上方那宏偉佛像的眼珠突然滑落眼眶,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正擊中那普陀大師,瞬鮮血腦漿四射,將他碾為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