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中心中驚疑難定。
謝襄目光微微往他身上落了落,挪開,昂視前方,道,“李大人,因為,審案的除了本官,還有刑部郎中李勛。”
李維中驀地一頓,旋即眼前一黑,一口黑血從胸膛涌出唇角。
皇帝看完供詞十分滿意,只是聽到謝襄所言,眸宇沉沉看了過來。
察覺帝王的疑怒,謝襄立即撲跪在地,“陛下,臣無能,一直不曾撬開龍舟秘密,是李勛,以李家嫡長子的身份,誘使犯人招供,才定了李維中的罪,陛下,臣有瀆職之失,請您治罪。”
皇帝面色先有幾分難看,后又露出些許復雜,默了默,道,“你與李勛的事,朕回頭再處置。”
“李維中,還要狡辯嗎”
李維中喉頭滾動,眼底閃現幾抹不甘,匍匐著,仰眸望他,嗓音暗啞粘稠,
“您是什么時候發現不對勁的”
“你將那封隨駕名單奉上的時候。”皇帝隨口回著,閑適地彈了彈蔽膝上的灰塵,默然覷著他,
“隨駕皇親被列在第一排,沒有三皇子朕不奇怪,他年紀小,不來湊這熱鬧也可。”
“可朕的平康公主,向來是個哪有熱鬧愛往哪鉆的人,她卻沒鬧著來通州,朕就疑惑了三年半前,朕禁足她,她尚且膽敢暗自前往,這三年,她還算老實,朕也未罰她,何故不來”
“你終究念著她是外甥女,想了法子將她留在京。”
“至于其他未隨駕之官員,粗粗掃一眼,大多李家一黨,李維中,是不是這么多年朕不視朝,你把朕當傻子了”
李維中唇角狠狠一抽,唇齒咬出一抹血色,呲目盯著面前的虛空,久久未言。
不是他把皇帝當傻子,而是這些年他自個兒位高權重,只當一代帝王心灰意冷,日薄西山,是以膨脹了。
“龍骨斷裂一案,乃你故意所為,你料定時間來不及,朝臣定會啟用你三年前造的那艘船舫,不過你沒料到,朕既然防著你,便不會任你牽著鼻子走。”
李維中不許自己那派官員伴駕,必定是這邊有什么風險,而這種風險不該是刺殺,也不該是中毒,或許是某種事故也未可知。
他一面暗示韓玄裝病,將李維中拘在身旁,不許他接近大皇子,也不許他離開身側,這樣一來,李維中忌憚自己的性命,絕不會亂來。
一面著人暗中調查李維中那艘龍舟,可惜,無論暗衛,將作監,孫釗抑或是錦衣衛,誰也沒查出半絲端倪。皇帝實在想不出李維中能做什么,謹慎起見,著兩艘舊舫組成連舳,調整祭臺位置,不許人靠近御舟。
李維中也果然被他限制得死死的,只當一切風平浪靜過去。直到傅嬈發現御舟底層有沼氣泄露,他立即疏散人群上岸,后經商量,決定引爆沼氣,以泄風險。
泄露的沼氣雖不多,可傅嬈此舉還是救了十幾名水手并工匠的命。
一想起傅嬈與笨笨差點出事,皇帝的火竄到眉心,恨不得親手捏死李維中。
可若不是笨笨亂跑,傅嬈或許發現不了沼氣,多少會造成一些傷亡,尤其,在他遙祭泰山時發生死傷事故,于他名聲會有極大損傷。
眼下那外泄的沼氣經匠人引爆,為煙花獻禮,不僅不損及帝皇之威,反而給通州百姓與在場官眷表演了一場不可思議的焰秀。
“你現在可以告訴朕,那些沼氣是怎么來的”
李維中閉了閉眼,須臾間已像是垂暮老者,他緩緩掀起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