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逞一時快的少年,終究是練就了幾分城府。
傅嬈的預產期在六月初,百官與皇帝皆是十分緊張,就連內閣幾位老臣,也數次去到太醫院詢問傅嬈備產情形,中宮嫡子關乎江山社稷,百官祈禱傅嬈生個太子出來。
鄭氏幫不上忙,干脆搬去大報恩寺廂房住,跪在佛祖面前替傅嬈祈福。
到了六月初一,坤寧殿已是嚴陣以待。
皇帝表面鎮定,實則手心冒汗,朝務推則推,好在科舉結束,吏考核有時,朝中風平浪靜,無棘手朝務,內閣與司禮監循章程皆應付過來。
傅嬈自個兒倒是成了最從容那個,她每皆在坤寧殿前后游走,盡量打開筋骨,回頭生產少受苦頭。
皇帝攏袖靠在廊柱一言不發,便知位帝王不過是裝云淡風輕,總么守她也不是事,便推他往前庭去,
“您好歹也是征戰四海的君王,怎么般沉不住氣快去視朝”
皇帝不想離開,又琢磨,或許忙于政務,更好的消弭緊張,便依言來到奉天殿。
百官都在奉天殿的值房議事,驟然皇帝無精打采跨入門檻,一個個哭笑不。
“我的陛下誒,您來作甚”
皇帝不自在地扶了扶額,回道,“皇后說朕是一國之君,不必守她,朕深以為然”
“哎喲喂”程康忍不住嘆氣,拱手道,“陛下,皇后生產在即,乃頭一等的大事,中宮有了嫡子,江山才穩固久安,朝廷有咱們幾位老臣,出不了亂子,您是回去吧”
“就是,就是陛下,快回去守皇后,有了喜訊別忘告訴臣等”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忠遠侯也跟將皇帝往外推。
傅嬈轉悠一圈,乏累了,正打算入殿歇,便皇帝又灰溜溜地回來了。
她噗嗤一笑,“陛下,您怎么又回來了”
皇帝訕訕地摸了摸鼻,“百官將朕推回來的”
傅嬈哭笑不。
就么挨到六月初六,笨笨在一滿四周歲,眾人都以為位小皇子定是鬧跟姐姐一過生辰,卻不防孩兒依然淡定如許。
百官實在坐不住了,派了曲寧前往欽天監,讓監正占卜,看看位折騰人的皇子到底什么時候出來。
監正占卜無數次,頭一回遇讓他占卜孩子出生時機。
他笑瞇瞇推拒道,“皇后之子便是未來的天子,臣怎敢窺測天機”
曲寧碰了個釘子回來,被內閣大臣奚落了一陣。
傅嬈不慌不忙陪笨笨過了四歲生辰。
六月初七,風平浪靜。
一夜未合眼的皇帝干脆懶懶躺在塌上,陪笨笨玩博戲,他已被個孩子磨光了耐心,若真是個兒子,回頭不抽幾鞭子,枉為人君。
笨笨精力旺盛,鬧騰了一天,入夜,皇帝撐不住,哄女兒一道上了塌。
殿內四角鎮了冰塊,涼快很,皇帝將一塊小小的布巾搭在笨笨胸口,自個兒隨躺下,不消片刻,笨笨便睡熟,一腳踹在皇帝腰,皇帝累極,揉了揉腰,翻個睡過去。
傅嬈用完晚膳轉了一圈回來,隔珠簾父女倆睡憨香,她扶肚皮,手搭在宮婢胳膊上,去了側殿藥房。
她深諳醫道,一胎吃食都格外注,什么時候該鍛煉子,什么時候該適當減少飲食,她門兒清。
她上了塌閉目歇息,凌晨時分,下腹已隱隱有墜墜的疼。
傅嬈心中有數,不慌不忙喊來掌事嬤嬤,氣定閑指揮眾人準備。
產婆時刻守傅嬈,賀攸近來幾皆在坤寧殿當值,是以,一切就緒。
傅嬈不許人聲張,誰也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響,皇后過于鎮定,眾人也跟從容不少。
側殿內人影穿梭,井然有序。
唯獨沒人記去喊醒那位睡熟的帝王。
晨曦在幽沉的天際撕開一道狹小的口子,微末的光亮折入傅嬈明亮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