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攆平平穩穩地向前走了段路后,旁側的簾掀開,一只勻凈修長的手伸了出來,皙白如玉的掌心中,拿錦帕兜著什么似的。
近侍連忙并了手去捧,接過后打開那錦帕,見里頭裹著枚咬剩的梨核。
從殘留的果肉上能看出來是個汁水豐沛的梨,上頭還留著些小巧的齒印,像嶙峋的怪石峰。
近侍腦子木了木,哪家小兒這般大膽,竟敢拿吃剩的梨扔他們王爺
云走霧行,已近酉時。
夏日的雨說下就下,急箭一樣密密匝匝地潑著,大有扯天扯地的架勢。
“嘭嘭嘭”
木板被拍的聲音逐漸急促,沃檀撐著頭蹲在梁上,直到榻上人開始翻白眼她才抬起右手,兩指間輕輕捻了捻,往那頭彈了下。
涼苦的焚香味搔弄鼻腔,一個噴嚏打完,剛才還興奮得面目猙獰的肥碩男子砰然倒地。
沃檀縱身躍下“他暈了。”
“咳咳咳”頸間紗布一松,田枝立馬撲到榻沿大口喘氣。
待窒息感緩解,田枝怒瞪沃檀“就不能早點出手你也不怕我真被勒死”
“我自有分寸。”
這么句輕飄飄的回應送入耳中,田枝目光淬火。正想破口大罵時,便見沃檀提了茶壺和瓷杯走過來,蹲在自己跟前。
火氣稍松,然而田枝的一聲謝才出溜到舌尖,就見沃檀把杯子篩滿,接著端起到嘴邊,自己給喝了。
“”田枝氣得牙齒打顫“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怎么就跟你領了一樁差”
沃檀拽了個墊子過來坐,奇怪地托起腮“跟我怎么了,你不樂意嗎”
姑娘家目光如常,眼里兩丸烏珠靜靜懸著,看起來嬌憨無害,可田枝心頭卻警鐘大作因而改口道“我是說,檀姑娘靈敏迅捷配合到位,能和你一起執行任務,小女子三生有幸”
“我也是。”沃檀翹唇一笑,眼睛彎如月牙兒“你們日升堂的都喜歡陰陽怪氣,就你說話最實在了。”
田枝登時噎住,一時不知她是故意說反話,還是真在夸自己。
試探有風險,田枝決定裝聾。
她撫著生疼的頸子,狠狠剮了眼癱在榻里的男子。
雙份怒意焰騰騰地燒著,田枝爬起身后便抬腿踹了兩腳“真他娘的丑,還想讓本姑娘當外室,我呸”
“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沃檀一語戳破。
“我那叫逢場作戲懂不懂”田枝背著她狂翻白眼“誰他娘還真想伺候這死肥豬一輩子”
沃檀沒再搭茬。
今天的任務好生無趣,這院里的糕點也膩得過份,害她分外惦記剛才沒吃到的烏龍蜜棗。
“我走了,人你帶回去罷。”沃檀起身拍了拍手。
田枝回身“說點人話你看我還像有力氣扛得動他嗎”
“沒力氣了,需要我幫你嗎”沃檀好心詢問。
這話一出,剛剛還柳眉倒豎的田枝呼吸頓住,片刻后憋屈得直磨牙。
畢竟半月前,有個身受重傷的同門被她一幫,像是奇跡般自愈了似的,立馬神采奕奕極度亢奮,可回去就病了一旬,躺在榻上要死不活。
后來才知道,是中了這小毒鬼的招。
怪不得都說月沉堂沒一個好人,這小毒鬼更是個歪心眼子的
“你又在罵我。”正滿肚子飆臟話時,沃檀冷不丁冒了這么句出來。
田枝哪里敢承認,只能揚起臉來賠笑道“沒有的事,我不過想問檀姑娘,要不要調到我們堂口來”
這話田枝雖是靈機一動想的,卻也并非隨口說說。
眼前的小姑娘霧眉纖鼻,腮畔便似那吐蕊的桃花,一捻兒楊柳軟腰更是雙掌可掐,哪怕是最簡單的裝束,卻也難掩酥軟招人的姿容。
這等皮相偏去學毒,簡直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