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仍在啜茶,眼睫于面容之上,投注出一片鴉青暗影。
放下茶杯后,他招來身后的管家,與之交待了幾句。
管家聽罷,呵著腰上前兩步“勞蘇姑娘費心,王爺確有回禮相贈,可否請蘇姑娘派人與老奴去取一趟”
蘇取眉胸口一陣急撞,她暈著臉去看平宜公主“這,臣女”
平宜公主直接伸手點了點沃檀“你這小丫鬟,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受益于公主這話,沃檀順理成章得了個遛達的機會。
滿路上,她都留著心眼在打量哪處守衛多,哪處守衛少,又有哪處瞧起來最像關了人。
過了座白石橋后,入眼見得一座重檐的閣樓,彩漆丹頂,攢尖的翹角像要飛上天似的。
老管家不是個擺架子的,見沃檀多看了兩眼,便熱心介紹道“這是府里的藏書閣,平日里得了閑,王爺總愛去里頭坐坐。”
瞟起眼前蓋著琉璃瓦的飛閣,沃檀下頜微繃。
這么大個書閣不玩,偏要跟她窩在巷舍小院,有毛病。
跟著朝前走出幾步,右向的假山后傳來清脆的碎瓷聲,像是有人腳底打滑摔了捧著的東西。
“姑娘在此稍侯片刻,我去去就來。”撂下這么句話后,管家便匆匆繞走了。
沃檀本以為很快能回,哪知等了一盞茶有余的功夫還不見人。她張目四顧,開始琢磨著要不要去周圍轉轉,畢竟這藏書閣的守備,相對松泛一些。
只她方往前挪了兩丈,便聽見小跑的腳步聲,老管家急步出現“讓姑娘久等,請隨我來罷,呃”他看了看蹲著身子的沃檀“姑娘這是”
沃檀指了指地上,面露哀切“這只蝴蝶死挺慘的,我想幫它入土為安,順便超度一下。”
虔誠地念完地藏經后,沃檀穿橋過廊,跟在老管家身后幾乎走過了大半個王府。
等終于拿了東西往回走,離水榭離得近了,便聽得笑聲陣陣,里頭明顯相談甚歡。
她待要踏上水榭前的一處竹林,聽得旁邊的草叢里發出陣沙沙作響的動靜,既像蛾子撲棱,又像落葉簌簌。
沃檀聽過這種動靜,極有可能是蛇。
她心顫肉跳,從腿肚子爬起一股滲人的悚然感,被蛇咬的畫面開始不停戳弄起舊時記憶。
便在沃檀冷汗迭出,欲要快步跑開時,那草叢開了條縫,嗖地鉆出個通體雪白的貓兒來。
那貓兒四足著地,幾下躍到沃檀跟前,仰著紅紅的鼻頭,嘲她喵嗚喵嗚地叫喚。
它一雙鴛鴦眼剔透如珠,兩只前掌于空中抓握了幾下,是索抱的姿勢。
走在前頭的老管家停下腳步,呵呵笑道“這貓兒被我們王爺帶回來后,除了王爺都不怎么親人,姑娘倒是個例外。”
“”沃檀對這份殊榮恨得牙癢癢。
見利忘義的賊貓,明明吃的是她的飯睡的是她的屋,明明她才是飼主,可這四腳獸一知道人家是王爺,就不講道義地跟著跑了小沒良心的
冷哼一聲,沃檀無情地撇開眼,抬腳便往前走,哪知那貓,竟然窩賴得很。
綿軟的肉墊在肩頭一通亂踩,沃檀只能曲著頸子,暴躁地推那雪貓身子“下來快下來”
早知道它是這么無法無天的貓,她就不該答應收留
貓不肯放,人拼命扒,一人一貓正糾纏不休時,一道清磁般的聲音飄了過來“似雪。”
是景昭的聲音。
他向前兩步,視線投向那黏人的貓兒“似雪,過來。”
聽了喚聲,那貓兒才不情不愿地撒開爪子,從沃檀脖子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