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搖頭失笑。不過短短幾日罷了,她目中還真是毫無情念,有的只是惱恨和防備。
他將她面頰上沾著的發絲別去耳后“檀兒,別的且不論,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
“但你恩將仇報你騙我說失憶,騙我的錢騙我的吃喝,你卑鄙無恥你居心不良你偽君子”沃檀喋喋啐罵,像在念著什么瑯瑯上口的鄉謠,可實際火氣亂撞,燒得眼角都現了紅跡。
見狀景昭胸口一悶“是我錯了,莫急,莫急。”
他走去倒了杯茶過來,喂到沃檀嘴邊“喝兩口罷,潤潤嗓再罵。”
沃檀聳聳鼻尖,自認為看穿他的把戲。
以為聲口兒軟和故扮溫柔,她就會上當了
極有骨氣地將兩眼一耷,沃檀視死如歸。
她視線砸地,停留在跟前那雙銀綢織就的云履上,連眼皮也不甕動一下。
曉時之后,于一片靜謐之中,沃檀聽見一聲幾不可查的輕嘆。
“檀兒,若我不是這九王爺,你當初預備與我如何”景昭語氣極輕“若往下走,你我二人會是何等關系”
沃檀緊抿著唇,不耐聽他說這些癔里八怪的話,因而一言不發。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勢頭,這廝還要裝腔作勢,將氣氛弄成她單方面的劍拔弩張。
騙子渾球,著實可惡
景昭靜靜地看著沃檀,如今身份被揭,往日的溫存相伴自然是煙消云散了。想讓她就此揭過,顯然是不能,而讓她拋卻芥蒂接納他,恐怕此路有些艱難。
小片刻后,景昭溫言道“只身犯險,到底欠了些思量,往后莫再這般魯莽了。”
“什么意思,你不殺我”沃檀猛地抬起頭。
“我說過了,我與你無仇無怨。”景昭無奈重復。
“那你扣我做什么”還污蔑她偷東西
景昭眉梢微抬“我不將你留下,你預備如何處置你所扮之人”
“”沃檀懵了下“你管我怎么處置”
易焦易怒,心性不定。眼下的沃檀,顯然不適宜做正常交流。
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案幾,景昭問她“你所扮之人,現在何處”
沃檀不肯說。
景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在她那處,對他的信任怕是已然典當了個精光。
“蘇府那婢女莫要管了,我會著人處理的。”景昭掩著袖咳了兩聲,雙肩微顫“遲些我讓人來給你解開穴道,你回去好生歇著。”
“等等”沃檀喊住背過身的景昭“你這就走了”
“我不走,再留下來陪陪你”景昭停了腳步,回頭望她“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喚人送來。四錦糕,茨實玉釀,或是外間的吃食我命人去采買。”
“少自作多情了,誰要你陪”沃檀連聲冷嗤,絲毫不領情“你可想好了,你今日不殺我,來日,我是一定會殺你的。”
景昭與她對視,見她腮畔薄紅,下頜癟出一片可人的核桃褶,眼角眉心都拖著濃濃的慍色。
倘若眼刀有形,恐怕他已被她絞成碎屑。
幾日前還總想著如何撲倒他,到了眼下,卻開始計劃著怎么殺了他。
極與極的參差體味,不過如此了。
唇角浮了些笑,景昭轉而問道“似雪,你可要帶它回去”
“什么人撿什么貓,它是披著貓殼子的白眼狼,你是套著人皮的老狐貍。你撿的貓,我才不要”沃檀怒容生動,像個正與人斗嘴,且怎么都哄不好的孩童。
景昭好笑,又不知該如何反駁。畢竟此事,確是他理虧。
走出殿門后,景昭的模樣把韋靖給嚇了一大跳,蓋因他右手上那兩排深刻的牙印,以及那片溻紅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