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昂起脖子在松扣,沃檀打了個嗝,一顆心登時如同被鳥獸叼銜了下。
他蒼白孱弱,他膚如溫玉,他他他,他當著她的面做這種事
袍衫扒開,清削的肩頭出現在眼前時,于沃檀的腦海之中,俄而出現頭回見他的場景。
那時她扒了他的衣裳后,也被一身細白的膚子晃了眼,差點連魂都飛了。要不是靠別的得以辨認,她險些懷疑自己撿的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景昭不知沃檀腦內古古怪怪牽牽連連的活動,他艱難地將整條右臂抽出“幫個忙”
虛弱的,惹人心顫的視線掃來,沃檀心神一凜。
豈有此理同樣的當她才不會上兩次
沃檀學精了,冷眼無情一瞥,強自鎮定地指出你在色誘我”
“”景昭被逗笑,笑得眼眶泛起靜冽的春水,唇角彎出些許弧度。
他看向沃檀那雙黑山白水般干凈分明,卻又如臨大敵般的眸子,眼中浮起薄薄的無奈“我已替你療傷,讓你為我換回藥,要求很過分”
沃檀頓一下。
倒談不上過分,就是可疑罷了。
正犯嘀咕時,又聽景昭輕描淡寫道“你們江湖中人,不是最怕欠人情,最講究有來有往么”
江湖規矩都抬出來了,沃檀唇角微撇。
動靜大了些,動作粗魯了些,但好歹出手幫忙了。
藥香漫開,沃檀低頭替景昭處理臂上的傷口,以及她上回咬破的皮肉。
一片寧謐中,沃檀的聲音悶得像在甕中“為什么救我”
景昭視線駐足,停留在她細翹的鼻尖“你想聽我說什么日行一善還是每個來殺我的人,我都會拼死相護”
“你哪有拼死”沃檀語氣微揚。
明明只動了動嘴皮子的事,厚著臉皮這樣夸大。
感受到她語氣中的波動,景昭微微側頭,于凝視之中暗自分辨她是否冷靜下來,適合談及些敏感的事了。
思量幾許,景昭沉吟著出聲“檀兒,隱瞞身份不假,可我不曾對你有過加害之心,也不曾”
“你帶走了盧長寧”沃檀的話緊隨其后,她抬頭瞪景昭,面容上是張牙舞爪的惱意。
氣得狠了,字眼便咬得格外重,沃檀振聲“怪我色迷心竅把你當個寶,又是救你又是養你,到頭來養了頭狼,真虧得你裝”
景昭被罵了個結結實實。
盧長寧之事雖是意外,但他百口莫辯,待要教她分個孰先敦后,可他接近她,又確實動機不純。
若他當時回了王府,便不會令她與他扯上關系不管怎么說,確是他讓她陷于這般境地。
那六幺門主
景昭正闔目小忖,冷不防間,切切的抽泣聲鉆入耳中。
他視線撩起,便見姑娘家明妍麗腮,汪著雙眼兒,潮潤潤地盯著他。
景昭目光一緊,頭個反應,便是她受了旁的傷,未讓他發現。
哪知方想關切一聲,卻見沃檀扁了扁嘴,一滴清淚滑到腮邊。
“我對你那么好,你居然騙我”火藥味變作哀怨的控訴,沃檀凄楚栩栩,討伐娓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傷心”
轉變堪比話本橋段,景昭默默盯著她看,倏爾喉結微動,片時眼亮如漆。
哭不是沃檀的強項,眼淚于她來說本是極為陌生的東西。然而有一就有二這個道理,好似連眼淚都通用。
順利掉了一顆后,沃檀眼眶發脹,蓄滿的淚開始啪啪往下墜,又是打濕鼻梁,又是滾入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