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姑娘啊,開心起來干凈無邪,生起氣來一條直筋。以前滿當當都是一腔玩鬧心性,眼下,又一門心思想殺了他。
理行不通,意表不靈,只能寸寸試探,只能慢慢去引了。
待她幾時不再一心想拿他的命,總能意識到些什么,總能幫她將心里的芽尖兒給拔高些,高到她看得懂看得清,再不跟自己較勁。
沃檀當然不知道景昭那七竅蓮藕心,聽他厚顏讓自己留下來陪說說話,她還沒好氣地咂咂嘴,心道哪有功夫陪他磕牙撩嘴
可她余光往外瞥了瞥,見這院落四下寂寂,登時便響起一句話來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這十個字金磚那般砸到頭上,沃檀目光豁然一亮,心下馬上便有了新的計較。
她變臉比變天還快,拉了個凳子便坐去榻前,手肘支在腿上,腿還故意抖著,又是一幅二流子的痞樣。
“說吧,想聊什么”
見她這樣吊兒郎當地“促膝長談”,景昭輕挽兩下嘴角“聊聊你在六幺門的事,或者,我來說一說我所知道的六幺門”
沃檀之所以扮出這幅混不吝的模樣,便是本以為景歸要與她“敘舊”。
在沃檀的盤算里,他要再說那些稀奇古怪的話,她便抖著腿一聲一句地懟回去,教他知曉自己只是拿他當玩\\物,別總妄想拿那口燦蓮花的本事惑她心志。卻怎料他一開口便是這樣正兒八經,且頗為敏感的話。
與景昭對視片刻后,沃檀揚了揚眉梢,仍是裝大爺“你說,我聽著。”
不用裝,景昭也是幅懨懨的模樣。他索性調整了下隱囊,好讓自己倚得舒服些。
這事做罷,他才緩緩出聲道“六幺門共分四處堂口,分明是日升與月沉,天番與地陽。”
這不是什么機密的事,但凡是對六幺門稍有了解的,便能知曉。
沃檀抬了抬下巴“還有呢”
景昭眉眼微舒“天番堂,亦便是你阿兄的那個堂口,負責門中一應情報的搜羅與歸置。地陽堂,應是你那位叫田枝的同伴所屬之地。這地陽堂人不僅負責刺殺,也負責培養身懷魅術之人,并送去各大府邸。恐怕鄴京城中近半的官員后院,都有地陽堂的人”
這話已有探底之意,沃檀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手腕“我不曉得,你問我也沒用。”
“檀兒,我沒有問你。閑聊幾句罷了,無需回答是與不是。”景昭輕聲解釋。
收著眼睫咳嗽兩下,景昭繼續道“再有你所屬的月沉堂,負責制毒下毒與驗毒。對了,還有個至為神秘的日升堂,恐怕就算是被當作門主接班人的你阿兄,對這個日升堂也不一定知道更多”
日升堂沃檀搓了搓手指頭,這個堂口她與門中都一直以為空置,名字取來湊數的。畢竟天番地陽,日升月沉,聽起來也無比對稱。
她看向景昭,見他眼瞳失焦,已經有眼皮打架的狀態,便放沉了聲音問“怎么你要跟我編一編這個堂口的事”
景昭抬了抬嘴角,看著勉強得很,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低不了少“檀兒可知,六幺門當初因何追殺我”
沃檀摒氣靜息,只待看他幾時昏沉,便沒有急著接茬。
景昭語速慢了些“江湖門派,少不得要干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以賺取報酬。而六幺門最大的銀錢來源,是為鄰國造不死之士,用以戰場攻擊。”
沃檀眉頭一跳,倒想起當中的事來。
所謂不死之身,便是無知無覺,任由刀砍箭射甚至肢體殘缺,都不會停止進攻。
鄰國曾靠那一批又一批的死士,重挫大邱國的邊軍,也屠戮了好幾座邊城。
原來,這竟跟她們門派有關
正有些失神時,又聽景昭道“造那死士的路子,是被我派人搗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