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搖頭“莫說傻話,也莫要跟你阿兄置氣。有些事他不知全貌,難免實魯了些,但在他心中,始終還是最在意你這個妹妹的。”
“那當然。我阿兄要是知道有人騙我立婚書,想方設法也會宰了那人”
硬梆梆的威脅落到眼前,景昭伸手輕輕扯了扯,將半蹲著正好腳麻的沃檀給拉入懷中,愛憐地碰了碰她那堆起的腮兒,微帶促狹“你阿兄若真來,那我便將那婚書攤予他看。”
察覺到懷中身子一繃,景昭將她圈緊了些,伏下的聲音溫溫又裊裊“順便,我再與他說一說苗寨中的事,當然最緊要一宗,是把有些人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完整跟他說說。他到底與秦元德不同,是你正經八百的胞兄。有他見證,我即使是死了,也可瞑目。”
沃檀本怒著,冷不防聽見他說個死字,心里登時一突,像好好走著突然踏了個空似的。
她指尖緊繃,眼睛瞪圓來“少要死要活的,你嚇唬誰呢”
對她抓著個字眼便給自己扣帽子這事,景昭習以為常。
他扶著她的肩,與她說起婚書那晚的事來。
他聲音悠緩自然,表述不枝不蔓,該略的地方便略,該細說的地方,連她當時什么神情,酒嗝打了幾個都描繪了一清二楚。
比如她怎樣主動說要以身相許,怎樣扯他的衣裳,怎樣拉著他又親又啃,又是怎樣指著桌上的紙墨,說要把婚書寫下來,把婚事定下來,發誓不會白白睡他
再比如瓜瓞綿綿那四個字,是談及子孫后代之時,她非要讓他添上的。
清暖的氣息湊近,罩在耳后“檀兒可記得,在談及子孫后代時,你當時怎樣說的”
沃檀被他說得烏眉灶眼,喉嚨干咽,腦門頂上好像在冒白氣兒。
說她怎樣說的她說什么來著一個,三個,還是滿堂
沃檀張目又結舌,甚至懷疑這病秧子王爺跟涂玉玉一樣會下蠱,否則她就是醉得再兇,也不可能說那些話
什么不會白白睡他她壓根也沒想過要承諾什么啊天雷劈了她的腦子,她也不會犯那份傻吧
牙一癢,沃檀搓火道“我是醉了,你也不清醒么分明就是趁人之危,還好意思裝弱”她從景昭懷中擠出,面色銜哂“常聽人說九王爺淑人君子,德行最佳。你做這樣不厚道的事,就不怕損你顏面,壞你名聲”
見她薄面含嗔,景昭唇角微拂“道聽途說,最不可信。坊間于我的傳聞甚多,檀兒若想知曉哪句真哪句假,不妨親自驗證一番”
沃檀剜他一眼。
拼口舌她占不了上風,也實在是懶得跟他再多掰扯,索性伸手“我要走了,東西還我。”
話說得沒頭沒腦,得虧景昭還知道這指的是什么。
他取出珠串,放去她手心“好了,莫要氣了。回去以后凡事量力而行,能穩則穩,莫要犯險。”
沃檀只當他自說自話。東西一取,便撩簾離開。
前簾晃蕩,夜風也灌了進來。
景昭胸腔迭動,偏過身小咳幾下。
韋靖在外頭穩了穩車身,見沃檀飛也似的身影,不禁現了些擔憂之意“王爺,她就這樣回六幺門,不怕那楊門主發難么”
“不怕,她會無事的。”
待阻滯的氣勻順之后,景昭端起茶盞淺酌一口,才又緩緩答道“楊門主到底是老了,心性狠辣固然是她的優勢,但至剛易折,狠辣過頭,便容易犯糊涂了。”
這番話落在耳中,韋靖澄心定慮起來,半晌鼻息一松,通氣兒了。
人人皆有底線,再聽話的手下也有逆鱗。老妖婆千不該萬不該,便是動了人家妹妹。
失道寡助這個道理,四海通用。
片時之后,沃檀與六幺門幾人匯合。
田枝閑不住嘴,曖昧揶揄“怎么,這是離別在即依依不舍,又跑去溫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