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要踏過月門時,聽得一聲突兀的貓叫。
那叫聲不止突兀,還凄凄地拖出讓人發毛的長音來。既像春日里尋不著配\\種時的小娃兒啼哭,又像沒了吃食,自怨自艾。
被拔給伺候沃檀的丫鬟叫香葉,是個勤快但話不多的,這會兒也忍不住縮了縮肩膀“這貓子怎么叫得這樣嚇人,莫不是受傷了”
“似雪呢”沃檀故意張目左右去望“應當是有野貓進了府里,可別把似雪給欺負了。”
借口讓尋似雪,沃檀把香葉打發去另一頭了,自己也作勢尋貓,挨著那移來動去的聲音,找到了學貓叫的西貝貨。
俯視著蜷在假山縫隙里的涂玉玉,沃檀面上神情頗為難言“你這是酒喝大了不成,干嘛非學貓叫”
“田枝教的,說這樣叫一般人不敢靠近,也不容易引人懷疑。”涂玉玉笑得一派憨直,又扯了扯她的披帛“快,快蹲下來,我跟你說說今天的事。”
“紙條子遞過去了”沃檀扽回披帛,當真蹲下身子時,腿根好像筋都在發脹似的,竟然讓她覺得有些吃力。
沃檀心里后悔了,后悔沒讓病秧子給自己把腿也按一按。又疑惑明明他才是最出力的那個,明明剛開始時他也痛得絞過眉頭的,怎么末了末了,他反而大病初愈似的,精神開爽得令人極不平衡。
涂玉玉眼神好,見她呲牙咧嘴便關切道“怎么了這是扭到腰了”
沃檀擺擺手,不想跟他聊這丟臉的事“陳府什么情況,快說。”
提起正事,涂玉玉亦來勁得很。
盡管聲音埋得低,但他還是將陳夫人下馬車時的模樣描述得惟妙惟肖,聽到沃檀耳朵里,便好似親眼看到陳夫人的臉怎么一寸寸白下來,上下牙怎么切磋打架,又是怎么軟了雙腿,連走路都要兩個人扶著。
而最令人捧腹的,還要數她走著走著便像白日里撞鬼了似的,控制不住地左右巡脧。
恐懼與悸然令她有多失態,歷歷可見。
但說完這些,涂玉玉又半是疑惑半是獻計“小檀檀,其實想整那毒婦犯不著這么大費周章。我這里有失心蠱,可以讓她當場發瘋,把自己做過的事全給吐露出來。”
“不著急。”沃檀撐著假山壁,很是一幅運籌帷幄的高深模樣“清醒時候的失控和露馬腳,才最讓人看得過癮。”
涂玉玉腦子跟著轉“那我明兒要不要再跟著她”
沃檀說算了“今天過后,她出門鐵定要多帶幾個會武功的侍從,咱們這種三腳貓功夫偶爾偷襲一下可以,總跟著沒得讓人發現。”
秋氣已經蓄了有一陣,夜風播來,吹得人下意識想裹緊衣裳。
涂玉玉腦子不算靈光,但眼珠子賊拉好使,沃檀這手才摸到小腹,他就問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是吃多了。”沃檀忍著打顫的腿,手扶山壁慢慢站了起來“成了你快走吧,我怕一會兒有人過來,被發現就不好了。”
想了想,她又特意啰嗦道“翻墻,別又去撞柵欄。這將軍府可不比王府,秦大將軍心里可不待見咱們這些江湖混子了,你頭要是被這里的柵欄縫給卡住,可不是輕易能全身而退的。”
涂玉玉摸著鼻子站起來“小檀檀,南堂主回門派里了你知道吧”
“怎么了”沃檀盯著他,瞧見慣見的扭捏浮在他臉上,問道“阿兄讓你出任務了很危險很難”
“沒沒沒,”涂玉玉迭聲否認,又扯著嘴角笑道“他們覺得我沒用,都沒人管我。”
分明是遭了嫌棄,但他面上的欣幸卻是蓋過難為情,又顯出慫頭日腦的勁兒來。
“其實我這人沒啥志向,平生追求就愛住這種大宅子,跟姑娘們打打交道,拉拉針線活計”被沃檀盯著催促,他眸子微轉,羞澀道“要不然你跟南堂主說一聲,讓我扮女裝來伺候你”
真出息,原來是惦記這。
耳邊隱隱傳來香葉的找喚,沃檀引著脖子看了那邊一眼,回頭應涂玉玉“等著吧,有機會的。”
打發走涂玉玉后,沃檀回到院子里擼了會兒貓,便再撐不住,早早洗漱安置了。
她今兒是受了大累的人,被深重的困意拖著,便避無可避地,栽入夢境。
原本也不是多知羞的人,沃檀食髓知味,竟也做起那思嫁若渴的夢來。
夢里應該是拜完堂有時辰了,她正坐在喜床上剝花生桂圓吃,陡然聽得外頭一聲喚,道是王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