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沃檀本來沒想孩子生下來后,會對自己有多大影響。
她沒別的想頭,哪怕兒子一頭扎進她的妝奩里,涂涂抹抹把臉染成塊大花布,她也尚能取笑兩句。直到崽兒捉了條蛇,把那蛇的毒牙給拔了,還興沖沖跑到她跟前炫耀。
沃檀被那花斑蛇給嚇得膽都差點破掉,后仰著身子倒退數步,一世英名差點毀于個屁墩,就差沒有嗷一嗓子蹦到屋頂去了。
潯世子運氣也不是太好,偏偏這個時候碰見他爹下朝回府,且一見這場景也是臉都黑了,立即下令關他禁步。
爹爹護妻心切,傷了兒子的心,潯世子覺得滿腦門冤字打轉,委屈更是一波波沖得他眼淚啪嗒。
他越想越是蔫蔫地,一顆心疙疙瘩瘩,難以平復。
“阿娘怕蛇,我想告訴她蛇不可怕,才特意捉了過去的”小世子坐在房里的地氈上,撿著衣擺抹淚“黑魚,本世子好慘”
烏漁眼角一抽“世子,屬下名叫烏漁”
“烏魚,”潯世子誠懇地改了口,又齉著鼻腔再度控訴道“爹爹眼里只有阿娘,都不怎么在乎我,我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我真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嗎是不是出生的時候被換了”
烏漁心頭絆了下,不由狂按眉頭。
還用說么這位世子跳脫的性子是一樁,單論這份奇思妙想,就絕對是王妃的血胤
勸,烏漁沒能勸出個好歹來,反而讓小世子鉆了牛角尖。
出了禁步期后,小世子不知打哪兒弄來個破破爛爛的小包袱,大清早地往背上一扛,說要去找舅父。而且找的還不是秦府的表舅,而是山長水遠,要去找泰縣的老舅。
彼時景昭去了朝會,沃檀還賴在床上沒起。一聽兒子要離家出走,她這才懶懶地翻了個身“不錯,真是個有骨氣的。”
等了半天,田枝探頭“沒了”
“嗯。”
“你就不去勸一勸”
“有什么好勸的橫豎這王府是容不下他撒野了,他愛去哪去哪。”
沃檀這話輕飄飄的,仿佛真不在意兒子離家出走這茬兒,倒給田枝弄得心里一扯一扯的。
她出了院子,碰上急得沒頭蒼蠅一樣的烏漁,立馬被抓住“王妃怎么說”
田枝如實轉告“王妃說世子愛去哪去哪,她不管。”
這話后,烏漁屁股后頭伸出個小腦袋,潯世子嘴眼都張著“阿娘她,她真這么說的”
田枝雖不忍,但還是點了頭。
潯世子的臉一寸寸霜了下去,半晌咕咚咽了下口水“完了完了,我果然不是親生的”
扛著肩上的小花包袱,小世子一時進退失據,愁得兩條腿都并到了一起。
而便在烏漁跟田枝以為他毅然要走時,哪知人家把包袱往烏漁懷里一懟,邁起兩條腿跑進主院去。
田枝不明所以,跟在后頭進了院子,卻見早前還嚷嚷著要離家出走的男娃娃,作賊似地進了寢居。
接著,便見他揀起椅子上的扇子,巴巴兒地站在帳子后頭。
立了片刻后,帳子里頭傳出一道嬌慵的抱怨“這天兒怎么回事啊冰鑒里頭沒添冰么,怎么熱成這樣”
仿佛得了天大的時機,小世子立馬踮起腳來,趴在床沿替娘打扇“阿娘,還熱嗎”
大鬧的氣勢被盤剝得干干凈凈,男娃娃行止里頭的那股子殷切,說是諂媚也差不離了。
“”田枝退了出來,剩他們娘倆兒獨處。
說好聽點,小世子這叫能屈能伸,審時度勢,說不好聽就是張二皮臉。
對比田枝的納罕,烏漁倒率先回過味來,了然道“這應該就叫知子莫若母吧,往后你生了孩子,應該也就曉得孩子什么德性了。”
說起來這話也沒什么毛病,田枝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生個屁老娘才不生”
看她急赤白臉,倒給烏漁弄樂呵了“又沒說你跟誰生,你急什么眼啊再說了,你要真沒點別的心思,回來干什么怎么不在嶺南跟胡飄飄一起”